水調歌頭·湯朝美司諫見和用韻為謝

【題解】

辛棄疾四十多歲那年，被監察御史王藺彈劾，削職后回上饒帶湖閑居。后來曾任司諫的湯朝美被貶謫到新州，二人在上饒相見，由于二人同樣受權臣排擠打擊，而且志同道合，所以有惺惺相惜之情，隨后寫下這充滿悲憤之情的作品。詞中言辭坦率，毫無顧忌，充滿對黑暗南宋政權的揭露與抗議。詞的上片鼓勵友人，要依然忠肝義膽，意氣飛揚，希望他能忘卻往昔事；詞的下片抒一己之憤，卻又萬般無奈。寫作手法一波三折，在感情激蕩中故作幽塞，又不失豪放豁達。

【原文】

白日射金闕①，虎豹九關開②。見君諫疏頻上，談笑挽天回。千古忠肝義膽，萬里蠻煙瘴雨，往事莫驚猜③。政恐不免耳④，消息日邊來。

笑吾廬，門掩草，徑封苔⑤。未應兩手無用，要把蟹螯杯⑥。說劍論詩余事，醉舞狂歌欲倒，老子頗堪哀。白發寧有種？一一醒時栽⑦。

【注釋】

①金闋：天子所居的宮闕。喻指宮廷。②虎豹九關：語出《楚辭·招魂》：“魂兮歸來，君無上天些。虎豹九關，啄害下人些。”③“千古忠肝義膽”以下三句：意思是贊美友人忠心耿耿，沒想到卻被貶謫蠻荒之地，但又勸他事已至此就不要再提及往事了。蠻煙瘴雨：指南方有瘴氣的煙雨，也泛指十分荒涼的地方。此指湯朝美被貶謫到新州之事，因為新州在當時被認為是僻遠蠻荒之地。驚猜：驚恐猜疑。唐代高適《奉和鶻賦》：“望鳳沼而輕舉，紛羽族以驚猜。”④政：同“正”。此句借用《世說新語·排調》中東晉謝安的話。⑤苔：苔蘚。此句形容自家門庭冷落，荒草掩映，苔蘚封住路徑。⑥“未應兩手無用”二句：自嘆英雄無用武之地。蟹螯（áo）杯：喻指飲酒吃蟹。《世說新語·任誕》：畢茂世云：“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便足了一生。”⑦栽：硬給安上。喻指將白發一根根安在頭上的。

【譯文】

司諫官湯朝美把“進諫之劍”朝向帝王所居的宮闕射去，哪怕是面臨虎豹把守的九道關卡，也敢沖破而入。湯朝美屢次向皇上進諫，從不計較個人安危，坦然談笑而不怕擔風險，終于挽回局面使皇帝聽了他的政見。這一副“忠肝義膽”是能夠流傳千古的，可惜的是，這樣的人卻遭到了貶謫，被流放到偏僻荒蠻的地方去受苦，事到如今對于往事也沒什么可猜疑的了。正在擔心不能免于被貶謫之難，好消息就即將從皇帝身邊傳來。

如今我的茅屋門前已長滿荒草，小路上也長滿了苔蘚，想想自己的處境只能付之一笑了。這兩只手不可能沒有什么可用之處，要把持著蟹螯和酒杯，借酒消愁，打發無聊的日子。于是只有與人說劍、論詩成了我每天所做的事，整天醉舞、狂歌之中昏昏然要倒下的樣子，就這樣日漸衰老之中忍受極度悲哀憂愁度日。白發難道是有種的嗎？酒醉醒來的時候看到那么多，像被一根一根栽種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