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志銘
我平常很尊敬他,
但是現在更尊敬他——
雖然在那郊外墓地的栗樹下,
埋葬了他,已經過了兩個月了。
實在,在我們聚會的席上不見了他,
已經過了兩個月了。
他不是議論家,
但是他是不可缺的一個人。
有一個時候,他曾經說道:
“同志們,請不要責備我不說話。
我雖然不能議論,
但是我時時刻刻準備著去斗爭。”
“他的眼光常在斥責議論者的怯懦。”
一個同志曾這樣地評論過他。
是的,這我也屢次地感覺到了。
但是現在再也不能從他的眼里受到正義的斥責了。
他是勞動者——是一個機械工人。
他常是熱心的,而且快活的勞動,
有空就和同志談天,又喜歡讀書。
他不抽煙,也不喝酒。
他的真摯不屈,而且思慮深沉的性格,
令人想起猶拉山區的巴枯寧的朋友。
他發了高燒,倒在病床上了,
可是至死為止不曾說過一句胡話。
“今天是五月一日,這是我們的日子。"
這是他留給我們的最后一句話。
那天早上,我去看他的病,
那天晚上,他終于永眠了。
唉唉,那廣闊的前額,像鐵槌似的胳膊,
還有那好像既不怕生
也不怕死的,永遠向前看著的眼睛——
我閉上眼,至今還在我的目前。
他的遺骸,一個唯物主義者的遺骸,
埋葬在那栗樹底下了。
“我時時刻刻準備著去斗爭!”
這就是我們同志們替他選定的墓志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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