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牒行縣因書所見呈僚友

【原文】

周禮恤兇荒①，軺車出四方②。

土龍朝祀雨③，田火夜驅蝗。

木落孤村迥④，原高百草黃。

亂鴉鳴古堞⑤，寒雀聚空倉。

桑野人行馌⑥，魚陂鳥下梁⑦。

晚煙茅店月，初日棗林霜。

墐戶催寒候⑧，叢祠禱歲穰⑨。

不妨行覽物，山水正蒼茫。

【注釋】

①周禮：是儒家經典，十三經之一。世傳為周公旦所著，但實際上成書于兩漢之間?！吨芏Y》《儀禮》和《禮記》合稱“三禮”，是古代華夏禮樂文化的理論形態，對禮法、禮義作了最權威的記載和解釋，對歷代禮制的影響最為深遠。恤：體恤，安撫。兇荒：指很嚴重的荒災。

②軺（yáo）車：一般來說，軺車是由車輪、車軸、車輿和傘蓋等組成，是古代官家使者所乘的輕便馬車。四方：指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泛指各個地方。

③土龍：古人祈雨時所造的龍形泥塑，以古應龍為原型。有說土龍是中國民間流傳的動物，生活在稀松的土壤中，行動敏捷，體形龐大，也有人認為它純粹是根據蛇幻想出來的。

④迥（jiǒng）：遠，遠處。

⑤古堞（dié）：古城墻上如齒狀的矮墻。

⑥行馌（yè）：往田間送飯。

⑦陂（bēi）：池塘。

⑧墐（jìn）戶：用泥土堵住門窗。催：逼迫，催促。

⑨叢祠：荒野叢林間的祠堂。禱：祈禱。歲穰（xiāng）：豐年。

【譯文】

按《周禮》所制定的禮制，朝廷應該憐惜大荒之年的百姓，應該派遣官家的軺車奔赴四方救濟。

然后建造土龍泥塑，清晨擺上祭祀用品祭告求雨，田里燃起火把，晚上一起忙著驅趕蝗蟲。

這樣的災荒之年，樹葉落盡，遠處是孤寂的村莊，一望無際的原野，到處百草枯黃。

古城樓墻上，烏鴉紛紛鳴噪亂飛，寒風里饑餓的鳥雀，渴望能找到一點糧食，紛紛圍聚到空空的谷倉旁。

桑樹下、野地里，農夫忙著送飯下田，魚池早已干涸，堤堰上只有鳥雀來回飛翔。

傍晚的炊煙隨月亮的升起彌散在茅屋上方，初升的太陽消融了棗林的白霜。

嚴寒驅迫而來，趕忙用泥土堵住窗戶，為了祈禱年年歲歲雙豐收，人們都奔向叢林中的荒祠祈禱燒香。

大家不妨到處走走看看，此刻的山山水水，正一派蒼涼迷茫。

【賞析】

明道元年（1032年）夏秋之間，洛陽地區發生旱蝗災害，歐陽修奉命視察河南府屬縣，此詩寫于巡視途中。詩中主要描寫了當年災荒造成的荒涼破敗的景象，以及當地百姓祈雨驅蝗的情形。

詩中開篇兩句，說明了這次出行的原因，是奉朝廷之命前去災荒地區巡視賑災，稱贊當今皇上體恤民情。接下來描繪了到災區所看到的情景。人們修塑“土龍”祭神求雨，夜里點燃火把驅逐蝗蟲，隨處可見的是落盡樹葉的枯木、百草不生的荒原、烏鴉亂叫、寒雀圍倉、魚塘干涸、棗林霜欺、炊煙稀薄，到處是一片荒涼的景象。但是人們沒有放棄，依然到田間送飯守護莊稼，不辭辛苦到野外叢林的祠堂里去祭祀祈禱，渴盼能夠年年豐收，他們虔誠的情之真切，怎能不令人感動！所以詩人以“不妨行覽物，山水正蒼?！弊鹘Y，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呼吁，呼吁朝廷，呼吁那些執政者真心體恤百姓疾苦。

全篇以敘述的口吻，將自己在災區所見的荒涼破敗的景象，以及百姓祈雨驅蝗的情形娓娓道來，情境蒼涼凄切，感情真摯，表達了作者對民間疾苦的無限關懷與憐憫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