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之獨步
紀弦(臺灣)
我乃曠野里獨來獨往的一匹狼。
不是先知,沒有半個字的嘆息。
而恒以數聲凄厲已極之長嗥,
搖撼彼空無一物之天地,
使天地戰栗如同發了瘧疾;
并刮起涼風颯颯的,颯颯颯颯的:
這就是一種過癮。
(選自《當代臺灣詩萃》)
【賞析】
從丑陋與腐朽之中,發掘出美與神奇;極想象與聯想之能事,大膽設喻,驚世駭俗,是現代藝術的重要手段。在本詩中,詩人以狼自比,正是化丑陋為神奇,表現了一種傲視天地、獨往獨來的精神境界。
詩一開頭就直截了當、痛快淋漓:“我乃曠野里獨來獨往的一匹狼。”這突兀、形象,而又毫不猶豫的一句,一下子使兩個完全不同的形象發生了令人驚異的聯系。在曠野里獨來獨往,這正是詩人與眾不同、超凡脫俗的寫照。“不是先知”,自然不能發出或美妙或兇險的預言,但我并“沒有半個字的嘆息”。因為我不為預言而來,不為贊歌而來,而僅僅是要發出“凄厲已極之長嗥”,用這本能的生命之聲,去震撼天地,“使天地戰栗如同發了瘧疾”。詩人對于狼的“長嗥”之渲染,可以說正是赤裸裸地展現了一種自我表現的生命之原欲。當然,這種“長嗥”并非僅僅存在于潛意識之中,它也是一種已經付諸行動的“聲音”。從這個意義上說,它是一種標榜異說、獨領風騷、傲岸不馴、無所畏懼的精神狀態的象征。視涼風颯颯、天地變色為“一種過癮”,這確實是只有“狼”一樣的詩人才能有的境界。大概詩人是感受到了一種獨來獨往的孤獨,而又不愿屈服于孤獨、混同于凡俗的喧囂,才以狼自比,自甘于徹底的孤獨,以此張揚個體的存在,以求“過癮”的吧?
(蔡智敏)
上一篇:第一頁
下一篇:紀弦(臺灣)《在地球上散步》詩詞原文及賞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