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武生日

【題解】

這是杜甫為勉勵他幼子宗武寫的一首詩，約為寶應元年（公元762年）秋所作。時杜甫送嚴武至綿州，因成都少尹兼御史徐知道作亂，遂入梓州（今四川三臺），時宗武留在成都。這首詩的寫作時間，一說杜甫當時送嚴武還朝到綿州，碰上西川兵馬使徐知道亂入梓州，杜甫被困其中，而宗武在成都，因思念而作；一說此詩作于離開成都以后，是面命而不是遙寄，兩說都可供參考。

詩中他囑托兒子發揚和繼承寫詩的家風，告誡其子要趁青春年少及早努力，熟精《文選》，繼承父志，體現了杜甫的教育思想，最后兩句說自己以衰病之軀，也要為小兒子的生日開筵祝賀一番，足見父子之情深厚，此情可嘆。

【原文】

小子何時見①，高秋此日生②。

自從都邑語③，已伴老夫名。

詩是吾家事④，人傳世上情⑤。

熟精文選理⑥，休覓彩衣輕⑦。

凋瘵筵初秩⑧，欹斜坐不成⑨。

流霞分片片，涓滴就徐傾⑩。

【注釋】

①小子：指杜甫的兒子杜宗武，小名驥子。見（xiàn）：出生。

②高秋：八九月份。宋子侯詩：“高秋八九月。”生：出生。

③都邑語：《大戴禮》：百里而有都邑。此處指在成都寫的詩。宗武是作者幼子，乳名驥子，作者多次寫詩稱贊他。如《遣興》：“驥子好男兒，前年學語時，問知人客姓，誦得老夫詩。”

④詩是吾家事：杜甫祖父杜審言，以詩知名于世，為“文章四友”之一。杜甫認為詩為自己的家學，故云。

⑤人傳世上情：承上句，意為詩是杜家祖輩以為的事業，人們會以為我在成都給你寫詩這只是世間尋常的父子情。

⑥文選：指《文選》，南朝梁蕭統所編先秦至梁的詩文總集。集古人文詞詩賦凡三十卷，是我國最早的一部文學總集。

⑦休覓彩衣輕：這句是說不必像老萊子身穿彩衣在雙親身邊嬉戲。《列女傳》載，老萊子行年七十二，著五色彩衣，以娛雙親。

⑧凋瘵（zhài）：老病。初秩：十年為一秩，意為第一個10歲。

⑨欹（qī）斜：傾斜，歪斜。杜甫衰弱多病，筵席間不能端坐，故云“欹斜”。

⑩流霞：傳說中的仙酒。常用來形容美酒。流霞亦指浮動的彩云，聯想到仙人餐霞，故云“分片片”。不得不說杜甫奇思妙想，用法奇特。涓滴：一滴滴。徐傾：慢慢地飲酒。杜甫因病，不能多飲酒，故云。

【譯文】

若問我的小兒子是何時出生的，那一年高秋的今天正是你呱呱墜地時。自從我在成都寫過想念你的詩，詩中提到你在咿呀學語時就能“問知人客姓，誦得老夫詩”之后，你伴著我的名字也已經被很多人知道了。

提筆作詩是我家祖輩相傳的事，而人們也許會以為我在成都給你寫詩，這只是世間尋常的父子情。兒啊，你要熟讀精通《文選》之中的文思道理，以光耀家學，不要效仿春秋楚國的老萊子，年老到七十二歲了還身穿彩衣扮兒童，以娛悅雙親。

我年老病中也要像你十歲那年那樣為你的生日開筵慶祝，我坐不起來就側著身子，斜靠在椅子上，慢慢倒酒以細飲。這流霞仙酒，美食佳肴，如同仙人餐霞，一片又一片，一杯又一杯，那是莫大的享受，然而現在我年老體衰，不能多飲，那就讓我為你的生日緩緩干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