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舊居（初稿）

戴望舒

靜掩的窗子隔住塵封的幸福，

寂寞的溫暖飽和著遼遠的炊煙——

陌生的聲音還是解凍的呼喚？……

挹淚的過客在往昔生活了一瞬間。

1944年3月2日

（選自《戴望舒詩全編》）

【賞析】

詩人過舊居，撫今追昔，百感交集。自己離開舊居，如今路過，只見窗子靜掩；從前這里妻子兒女的笑聲絮語呢？家庭的安樂、歡欣、幸福呢？都遠逝了，消失了，就像被這靜掩的窗子隔住了，被這空寂的屋子塵封了。屋頂炊煙裊裊，給人以溫暖之感，但這也不可能再得，只能成為遼遠的記憶了。鄉音親切，但已陌生；陌生而仍感親切，這就使冰冷的心解凍而有了些暖意。然而自己只是一個過客，還得遠走他方，于是又不能不挹淚感慨：往昔已成往昔，它消逝得真快，竟就似一瞬間！這首詩所寫的，就是詩人為過舊居所引發的這些錯綜復雜的感受。詩人在另一首詩中對女兒說：“那些絢爛的日子，像彩蝶，現在枉費你摸索追尋。”而他自己卻去摸索追尋了，結果只是平添了許多心酸，許多傷感。不過我們不妨仔細想一下，詩人往昔的“絢爛的日子”是怎么失去的？那主要原因，當然是外敵入侵。這是人們離鄉背井，顛沛流離，陷入災難和痛苦的深淵，詩人自然也不能幸免。從這一角度看，這首詩通過抒發個人的哀怨，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了時代的苦難，不無積極的意義。

這首詩的字詞搭配組合頗多奇特別致處。這使它能以少得不能再少的語言，容納極其豐富的感情內容，而顯得異常精練、凝重。

（潘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