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有事焉
既然是這樣,那么這個“事”字指的是心上的什么呢?它指的就是不斷在心頭上變化的一股氣而已。這股氣不斷地在我們的胸中變化,造成我們的性情,造成我們的感覺,所以叫“有事”。
“必有事焉”是什么意思?心是全身最精密的傳感器,它接受六根的感應,時時都在方寸之地起微量的變化,在你有生之年,這個自然的現象不可能有一分鐘是停止的,就好像我們的心臟在有生之年不可能靜止不動一樣,方寸中的感受變化永遠不停地升起,不可能停,這就是“必有事焉”。
生活也是事,人生有起有落、有得有失、有行有止,這些都是事;感覺也是事,有時冷、有時熱、有時平靜、有時動蕩;起心動念也是事,心思有正有邪、有善有惡、有情緒、有感動,這些也是事;身中的陰陽造化也是事,陰陽有分有合、有消有長,有起有落,這些都也是事。總之,舉凡會讓你有感覺、有變化或有掛礙的,我們都可以稱為“事”。
《中庸》說:“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自身之道、自身的陰陽二氣,是一剎那都不可能離得開的,它就在你日常生活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間,不斷地陪伴著你。就好像我們的呼吸一樣,你絕不會說:“我現在很忙,先停十分鐘,等會兒我再呼吸!”沒有這回事的!
在任何時刻,不管你做事情也好,睡覺也好,都得呼吸。在動靜間,在任何時刻,這些發生都會在你身中產生某些感受,不斷地交替變化著。你永遠都在經歷各種或喜悅、或惱人、或平靜的感受,身中氣機生生滅滅的種種感受是不可能停止的,所以說“必有事焉”。
“必有事焉”是孟子告訴我們,真道非離事而外求的,真道不是等心里毫無念頭、身中毫無變化、毫無感覺、外在無事一身輕時而求到的。一身之道是“必有事焉”的,是有思考的、有情緒的、有喜怒哀樂的、有消長、有生滅、有造化中求來的。
“集義”是在必有事焉里面集來的,是在任何境遇里面集來的,是時時地去集義,而不是等到某個清靜的時機才去集義,也不是等待什么轟轟烈烈的事情發生才去集的。“集義”是在身內身外都有事焉的情況下,存養來的。
你看《易經》困卦的卦辭:“困:亨,貞,大人吉。”困為什么還會亨?困有沒有事?當然有很多事,很多不如意的事!這么多不如意的事怎么還會亨、還會吉呢?只有一種人才能亨,才能吉,就是“大人”!
什么是大人?心量廣大,見識開闊的人叫大人。這種人不論身外多少境遇,身內多少激蕩,氣血起伏多大,他都無掛于懷,任其自來自去,不攀附一點個人的貪、嗔、癡、愛,所以亨,所以吉。
有一種人不亨,小人的心比針眼的孔還小,一點小事就哀聲嘆氣,一點感受就愁眉苦臉,怎么亨?當然亨不起來!大人宰相肚里能撐船,那些小事情哪能夠阻礙得了他,到哪里都亨,受困得不得了,人家都還可以亨呢!
孟子說“有事”,不一定是困,但當然包含困的境遇。所有的境遇里面,都能夠取舍自在,都能夠時時地集義。就像《中庸》說:“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
富貴的時候,就行富貴的道。有人賑災時捐兩億元,他行的什么道?行富貴的道;我貧賤行什么道?行貧賤的道。有錢的人出錢,我沒錢總可以出力,這就是貧賤的道。
大多數的人都在行“妒忌”的道,別人捐兩億元你卻說:“那還不夠!”其實這在別人已經不簡單了!如果一點祝福都不肯給人家,真是心眼比針孔還小。
貧賤可以行什么道?祝福人家的道啊!你有沒有發現我們很少祝福別人,有這美德的人很少,因為舍不得啊!以前學生中有很多人拿著觀察的“起心動念日表”給我看,什么念頭我都看過,但我從沒看過有人寫“祝福”別人的,一個都沒有!這種美德真是很少人發自內心擁有的。
看到一個帥哥送花給你的同事,有沒有“我好祝福他們喔!愿他們世世恩愛”的聲音在心里由衷地升起?沒有這回事的!我們連不用花半毛錢的祝福都不愿意給。我們會說:“囂張沒有落魄的久,祝你們早日分手!”對不對?這種人不僅貧,而且心眼小,老是行“妒忌”的道。這怎么集義?
古人不是這樣,貧賤的時候要行貧賤的道,雖然在貧賤的時候,不當有的念頭依然斷然舍掉,這個人就有了志氣,就懂集義了。
患難時行患難的道,患難若只關系你一身的安危,那你就得行逃跑的道!患難若已關系到你的主人的安危,這時候你應當護持著你的主人去行逃跑的道!你說:“我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怎么可以逃?”那你便是不懂什么叫患難的道,有了無妄之災還不逃嗎?患難有患難的道,怕什么?
夷狄行夷狄的道,入境隨俗,他們都刺青文鼻,你還穿西裝入叢林嗎?懂得因時制宜,這也是“必有事焉”。懂得內外的必有事焉,就是“道在日常生活中”了,在日常動靜間能夠抱道不離,就是懂得在心性中集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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