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儒學與中國史學·史官制度的產生和發展·史官的產生及史官制度的建立
有了文字以后才有史學的發生、發展。中國文字創始于什么時候,學術界意見尚不一致。目前我們所能見到的最古的文字,是在殷墟發現的甲骨文。但殷墟甲骨文屬于殷商后期,已是比較成熟的文字。中國文字的起源,必然遠在甲骨文之前,郭沫若說:“漢字究竟起源于何時呢? 我認為,這可以以西安半坡遺址距今的年代為指標。……半坡遺址的年代,距今有六千年左右。我認為,這也是漢字發展的歷史。”(《古代文字之辯證的發展》)根據傳說,漢字為五千年前黃帝時代的倉頡、沮誦所創造,因此古籍所載的中國最早的史官,是傳說中的倉頡、沮誦。如《荀子·解蔽》、《韓非子·五蠹》、《世本·作篇》、《鹖冠子·王鐵》、《呂氏春秋·君守》、《說文解字·敘》等均作如是說。事實上,漢字的創造,絕非一人一時之作,如果說倉頡、沮誦創造漢字,那他們是先民從眾多的漢字發明者中找出的作為紀念和表揚的代表,至多也只能說他們在先民創造的基礎上做了規范化的工作而已。古人承認倉頡、沮誦是史官,恰恰說明了史學與史官的產生同時。
根據現有的資料分析,夏代應當有了廣泛應用的文字。夏代進入了階級社會,出現了國家。正式確立了帝王世襲制度,設官分治其統治區域,有了刑法,有了禮儀制度,要說沒有文字是不可設想的。因此,夏代有國家機構性質的史官,應當是不成問題的。如《呂氏春秋·先識》就載有夏末時一位叫終古的太史令的故事,說夏桀暴虐無道,貪樂縱樂,終日不理朝政,于是“終古出其圖法,執而泣之,夏桀迷惑,暴亂愈甚,太史令終古乃奔如商”。終古哭著苦苦勸諫,桀不但不聽,反而責罵他多事,終古只好抱著典籍逃離夏后投奔商湯了。夏代的太史令是記事的史官,兼管天象、歷法,也是諫官。夏代還設有掌管天文的史官羲和。《尚書·堯典》說:“乃命羲和,欽若昊天,歷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據《左傳·昭公十七年》載,夏代仲康時的羲和是個貪杯的酒鬼,經常擅離職守回家喝酒,結果未能及時地觀測出日食,引起“瞽奏鼓,嗇夫馳、庶人走”的混亂局面。事后仲康命令候率兵前去觀象臺征討他,把他按罪正法了。
商代設置史官,則更無疑問,今天看到最早的“史”字,就在甲骨文中。除“史”字外,甲骨文中出現的史官名稱有“乍冊”、“尹”等字。“乍冊”,史籍多稱“作冊”,后世稱為太史。作冊的職務一是掌握刀筆,記錄王言,刻寫卜辭,制作策命。乙辛卜辭《前》4·27·3說:“王其寧小臣 ,叀乍冊商 ,王弗每。”意即作冊受王命賞賜小臣舍,并把這一史實制成策命,刻在甲骨上。二是記錄王事活動,編寫典章史冊。《尚書·多士》說:“惟殷先人有典有冊,殷革夏命。”典是放在書架上的竹簡,冊是用繩子編著的竹簡。這里說的典冊,就是指作冊官記載殷商祖先推翻夏王朝的歷史文獻。三是保管典章文書,并可按照王朝的典章制度力諫勸阻祭祀、典禮、冊命等重大活動中的越規事宜。例如帝乙有兩個兒子,長子叫啟,小子叫受。啟雖是長子,但不是王后所生、屬“庶子”,受雖是小兒子,可他是王后所生,為“嫡子”。帝乙很喜歡啟,欲立啟為太子。太史官知道此事后,極力勸阻,認為這是嫡庶不分,不符合先祖們創立的宗法制度。帝乙沒有辦法,只好遵制立受,封長子啟于微。受就是后來的殷紂王,啟就是人們說的微子啟。這次勸諫雖然成功,但給殷商王朝造成的卻是無法換回的、極為悲慘的損失。商代史官的名稱還有“內史”。內史又稱守藏史,是一種專門管理典冊的官,類似后世和近代的檔案館負責人。傳說篯鏗即彭祖曾任過商朝的內史(見舊題劉向《列仙傳上》、葛洪《神仙傳一》、干寶《搜神記》及成玄英《莊子·逍遙游疏》、陸德明《釋文》引《世本》),《呂氏春秋·先識》說商末的內史向摯,“見紂之愈亂迷惑也,于是載其圖法出亡之周”。圖法即典冊,商王朝的典章制度、法規。商代史官的這些職稱,直到西周初期還在沿用著,西商金文里就有“作冊”、“內史”、“作冊內史”、“作冊尹”、“內史尹”等稱呼。據王國維考證,“作冊”和“內史”是同樣的官職,其長官稱“尹”,所以有“作冊尹”、“內史尹”的職稱(見王國維《觀堂集林》卷一、卷六)。
到了周代,隨著社會的發展,人類社會活動的繁多,國家機構也在增加、完善,于是史官也逐漸有了明細的分工,史官制度也得以確立。周代的史官名稱頗雜,諸如太史、內史、外史、小史、左史、右史、御史等。《尚書·酒誥》中還有“太史友”、“內史友”之稱。內史又分作冊內史、作命內史、作冊尹、內史尹等。從周朝開始,不僅王室有史官,各諸侯國也設史官。如魯國有太史(參見《左傳》文公十八年、昭公二十年、哀公十一年,《國語·魯語》),鄭國有太史(參見《左傳》襄公三十年、昭公元年),齊國有太史、南史(參見《左傳·襄公二十五年》),楚國、晉國有左史(參見《左傳·昭公十二年》、《國語·楚語》及《左傳·襄公十四年》),趙國、秦國、韓國有御史(參見《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戰國策·韓策》),秦國還有內史(參見《史記·秦本紀》),晉國還有董史(參見《左傳·昭公十五年》)。有的諸侯史官還是周王賜予的,如《左傳·定公四年》記載伯禽在周初受封于魯,周王就給他帶去了“祝、宗、卜、史”。從西周到春秋戰國,王室和各國史官有名可考者有數十人之多,這些史官的職業都是世襲的。據《史墻盤》和同組銅器銘文所載,微氏家族就是世代的史官,這一制度一直延續到漢代,司馬遷在《史記·太史公自序》中述其父司馬談之言說:“余先世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顯功名于虞夏,典天官事,后世中衰,絕于予乎,汝復為太史,則續吾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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