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文化·豐富深邃的學術思想成果
安徽歷史上學術思想比較發(fā)達,哲人與學者代不乏人。最早的思想家當推出生在穎上(今安徽穎上)的春秋時代齊國著名的政治家管仲。在鮑叔牙的推薦下,管仲被齊桓公任命為卿,輔佐齊恒公對內外政策進行了一系列改革,使齊桓公在“尊王攘夷”的口號下,“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成為春秋時期的第一個霸主。管仲有一整套治國方略,他主張按照土地肥瘠分等征收賦稅,設立鹽官、鐵官,運用政府的力量發(fā)展鹽鐵業(yè),鑄造和管理貨幣,調劑物價。他將國都劃分為十五士鄉(xiāng)和六工商鄉(xiāng),分鄙野為五屬,設各級官吏管理,并以士鄉(xiāng)的鄉(xiāng)里組織為軍事編制。他主張按照才能高低授予官職,庶民中有人才也要予以選用,杰出者可位列上卿。他不尚空談,主張給百姓以實利,提出“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的著名論斷,認為富足的生活是高尚的道德的基礎。他很重視倫理道德的社會作用,把禮、義、廉、恥視為治國之四維,認為四維不張,國家就會走向滅亡。現存《管子》八十六篇,乃是托名之作,從其內容看,當屬戰(zhàn)國時齊國稷下學者的著作總集,當然里面也存有管仲的一些遺說。
沛國相(今淮北市)人桓譚,是東漢初年的著名思想家,著有《新論》二十九篇。在政治上,桓譚提倡儒家王道,主張先清除禍害百姓者,使百姓豐衣足食,然后用禮儀教化百姓,用刑罰約束百姓,使百姓去惡就善。他認為商賈是不耕而食的寄生者,應崇本抑末,限制商賈的政治特權。他強調要招攬和重用賢才,認為國家興亡在于政事得失,而政事得失則取決于當政者是否賢明。東漢初期,讖緯迷信十分盛行,最高統(tǒng)治者極力利用讖緯迷信鞏固自己的統(tǒng)治。桓譚對讖緯迷信進行了激烈的批駁,認為都是奇怪虛誕之事,無益于政道。他還指出,災難的發(fā)生,怪異現象的出現,“天下所常有,無世而不然”(《譴非》),沒有什么可奇怪的,只要統(tǒng)治階級能修德、善政、省職、慎行以應之,災異就會消亡而轉禍為福。在形神觀上,他認為精神是依賴于形體的,形體對精神起決定性作用。如果用燭與水作比喻,精神居于形體之中,就像火之點燃蠟燭,蠟燭沒有了,火也不能獨行于虛空,精神不可能脫離形體而獨立存在。桓橝的觀點,對東漢王充、南朝范縝這兩位杰出的無神論者的思想,有重大影響。
魏晉時期,玄學盛行。沛國譙(今亳縣)人夏侯玄是三國魏玄學家。他自少知名,時稱“四聰”之一。正始年間,他與何晏、王弼等人倡導玄學,開一代風氣。在哲學上,他認為“道”或“無”是天地萬物的根本,“天地以自然運,圣人以自然用。自然者,道也”(張諶《列子·仲尼注》引)。當時的思想家們把社會政治問題提升到哲學世界觀高度,圍繞“名教”與“自然”的關系展開爭論。所謂名教,是指以正名定分為主的禮教,而自然是指萬物非人為的本然狀態(tài),指人的自然本性和自然情感。在這方面,夏侯玄主張自然高于名教,君親上下出于自然,而非名教。夏侯玄原有文集三卷,大多散佚,今僅存《樂毅論》《時事議》等數篇。與夏侯玄同時稍晚的譙國铚(今宿縣)人嵇康,是三國魏晉玄學的代表人物之一,有《嵇康集》行世。司馬氏專權后,他與阮籍、山濤等七人隱居山陽(今河南修武縣境)竹林,被稱為“竹林七賢”。在自然觀上,嵇康主張元氣自然論,認為元氣中包含陰陽兩個對立面,陰陽的變化推動了人和萬物的發(fā)生。在形神關系上,他認為形神互相依賴,提倡修神養(yǎng)神的養(yǎng)生學說。在心物關系上,認為聲音和人的思想感情是不相關的,同一音樂可以引起不同的感情,音樂本身并無哀樂可言,只是一種客觀的音調。在認識論方面,他強調理性的判斷,反對只憑記誦傳聞以及一般的感性直觀。在“名教”與“自然”的關系上,他提出“越名教而任自然”的主張,提倡超出名教的束縛,回歸自然。在社會政治觀上,他提倡無為之治,認為這樣方能使社會達到完美和諧的境界。嵇康的思想在他的行為中也鮮明地體現出來,他崇尚風流,不堪流俗,“輕賤唐虞而笑大禹”,“非湯武而薄周孔”(《與山巨源絕交書》)。最終以“言論放蕩,非毀典謨”的罪名為司馬昭所殺。與嵇康同為“竹林七賢”之一的劉伶是沛國(今濉溪西北)人,亦主張無為,“常以細宇宙齊萬物為心”(《晉書·劉伶?zhèn)鳌?,蔑視禮法,放浪形骸,著有《酒德頌》,宣稱自己“唯酒是務,焉知其余”。
南北朝時代,是佛教在中國大發(fā)展的時期,因果報應學說和神不滅論得到許多人的信仰。譙郡铚(今濉溪)人戴逵是一位著名畫家,也是一位與佛教思想作斗爭的思想家。他撰寫了《釋疑論》等文章,與當時的名僧慧遠等反復辯論,對因果報應思想進行駁斥。他認為“人資二儀之性以生,稟五常之氣以育”,性有長短,氣有精粗,因此表現出壽夭、賢愚的差別。他列舉了歷史上的一些事例,如堯、舜是圣王,卻生下丹朱和商均這樣的不肖之子,顏回是著名賢者,卻短命早死,比干忠正,即遭刑戮,張湯殘酷,卻子孫發(fā)達等等,說明好人不一定有好報,惡人不一定有惡報。他對神不滅論和輪回說也持批判態(tài)度,認為生命知覺是以氣為基礎的,就如火的燃燒以柴為基礎一樣,沒有柴,火就會滅,人無了氣,自然也就不再有知覺生命。
兩宋時期,理學崛起。壽州(今壽縣)人呂希哲少學于胡瑗,后與著名理學家程顥、程頤、張載等交游,對理學頗有體會,撰寫了《發(fā)明義理》《傳講雜記》等。從孫呂本中與程門大弟子游酢、楊時、尹焞等交游,并保持了研究中原文獻之學的呂氏家風,成為南宋著名學者,著有《春秋解》《西垣童蒙訓》《公舍人官箴》等,他勤于思索,“以窮理盡性為本”(《宋元學案·紫微學案》),在學術上主張融合不偏,“德無常師,主善為師”。他推崇《孝經》《論語》《中庸》《大學》,以為只要先熟讀這幾種經典,然后遍求諸書,必有所得。休寧人程大昌雖不以理學名,但篤于學問,于古今事無不考究,著有《禹貢論》《易志通言》《考古篇》《演繁露》等。
徽州有“程朱闕里”之稱,被視為理學的故鄉(xiāng),北宋程頤兄弟是理學形成期的重要人物,他們的籍貫是河南洛陽,但徽州人卻一致認為洛陽是一支程氏族人幾經遷徙后的僑居地,二程的真正故鄉(xiāng)是歙縣黃墩。如果說,二程與徽州的關系有些撲朔迷離的話,那么,作為理學集大成人物的南宋著名學者朱熹雖出生于福建建州尤溪(時其父朱松任建州尤溪尉),其祖籍卻確確實實是徽州婺源。婺源民國時期劃歸江西,南宋時期卻是徽州六縣之一,長期以來,一直是徽州文化區(qū)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朱熹曾三次回故鄉(xiāng)省墓,每次都逗留數月,進行講學活動,從學者眾多,在徽州有名的弟子有十二人,即婺源的程洵、滕璘、滕琪、李季,績溪的汪,歙縣的祝穆、吳㫤,休寧的程先、程永奇、汪莘、許文蔚,祁門的謝琎。朱熹之學在徽州的影響極大,清人曹振鏞在《重修府學記》中說:“自宋、元、明,迄今數百年,江以南士之私淑文公,能于學校自表見者,必推我新安。”連徽州商人在各地建立的會館中,也必供奉朱子牌位。
南宋時期,安徽還出了一位著名禪師宗杲。他是宣州寧國人,俗姓奚,十二歲出家,十七歲受具足戒。初謁曹洞宗諸名宿,后到汴京(今河南開封)天寧寺參拜臨濟宗楊岐派僧人圓悟克勤,得其印可,克勤還以所著《臨濟正宗記》付之。宗杲游歷各地,倡導克勤禪法,盛極一時。因奉詔住臨安(今浙江杭州)徑山,世稱“徑山宗杲”,后被賜號“大慧禪師”,死后謚“普覺禪師”。宗杲通過自己的努力和影響,使臨濟宗重新復興。在禪學方面,他的最大貢獻是反對“默照禪”,提出“看話禪”,即從公案中提出某些語句作為“話頭”參究。他曾集先師語錄公案編為《正法眼藏》,“不分門類,不問云門、臨濟、曹洞、溈仰、法眼宗,但有正知正見可以令人悟入者,皆收之”,體現了一種融匯禪宗五家的傾向。他自己的言論被編為《大慧普覺禪師語錄》《法語》《普說》《宗門武庫》等。
元代,徽州著名學者有陳櫟、鄭玉、趙汸、朱升、汪克寬等。陳櫟是休寧人,少通經史,后閉門教授,足跡不出鄉(xiāng)里。他著有《四書發(fā)明》《尚書集傳纂疏》《禮記集義》等書,發(fā)揮補正朱熹學說。鄭玉是歙縣人,因講學于師出書院,人稱師山先生,著有《鄭師山文集》等。朱元璋的部隊攻占徽州后,他堅決不事二姓,自縊而死。在思想上,鄭玉推尊朱熹為儒家道統(tǒng)正傳,繼承和維護朱熹的理本體學說,認為自太極而陰陽五行以至天地萬物化生,都不外是理為主宰的氣化過程,是理的流行發(fā)用。不過,鄭玉雖然崇尚程朱理學,但對陸學亦不排斥。在他看來,“陸子之質高明,故好簡易;朱子之質篤實,故好邃密”(《宋元學案·師山學案》),兩者在根本宗旨上是相同的,但各有所長,也各有所弊。他主張以朱學為基礎,吸收陸學的“簡易”之說,以補朱學后學之弊。趙汸是休寧人,因晚年隱居東山,人稱東山先生,著有《春秋集傳》《左氏補注》《師說》等。為學宗程朱理學,認為《春秋》是圣人經世之書,而對三傳皆有異議,以為《左傳》是“常主史以釋經”,《轂梁傳》《公羊傳》是“常據經以生義”,提倡“史主實錄而已”。朱升亦是休寧人,人稱楓林先生。朱元璋攻克徽州后,朱升受到召見,向朱元璋提出“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的策略,被朱元璋采納。朱升自幼好學,未嘗一日釋卷,著有《尚書旁注》《楓林集》等書。汪克寬是祁門人,致力于經學,對《春秋》《禮》《易》《詩》等均有研究,尤精《春秋胡傳》,通音訓,著有《春秋胡傳附錄纂疏》《程朱易傳音義考》《禮經補逸》《環(huán)谷集》等。長期在宣城(今宣州市)、歙縣等地教學,弟子甚眾。明洪武初聘至京師,參與《元史》纂修工作,書成還鄉(xiāng)。
明代,王守仁倡良知之說,心學大盛。定遠人萬表從學于王守仁的弟子錢德洪。從其所著《鹿園語要》來看,萬表學宗王守仁而究竟于禪學。他為學特重格物,但他所說的格物不是要研究體察客觀事物,而是要“格其心之物”,他認為人心本來具足,但因情欲意見所蔽,晦暗不明,要通過格除心中之物,掃蕩一切物念,使心“不為一切情景所轉,如鏡照物,鏡留無物”,融識歸真,反情還性,顯露和保持其真空虛無的本來面貌。明末桐城人錢澄之則不滿意于心學的看法,他為學初從邵雍,講求象數,兼及義理,而實以朱熹為宗。他著有《田間易學》《田間詩學》等,認為河圖、洛書皆因《易》而生,而非《易》由河圖、洛書而作。
明代后期,安徽又出了一位飽學的高僧,這就是與云棲祩宏、紫柏真可、蕅益智旭并稱為明代“四大高僧”的憨山德清。他是安徽全椒人,俗姓蔡,名德清,字澄印。十九歲出家。后云游各地,至五臺山,見憨山奇秀,遂取為號。他曾從華嚴、唯識、禪宗諸派名僧學習,在思想上對內融合禪、教、凈,對外則調和儒、釋、道,可謂諸宗皆通,內外皆通,但又不入于一宗一派,為后世學者佛教之濫觴。他提出:“為學有三要,所謂不知《春秋》不能涉世;不精老莊,不能忘世;不參禪,不能出世。”(《憨山老人夢游全集》卷三九)這是對宋明以來社會意識形態(tài)結構的精辟概括,又是對中國士大夫文化、心理結構的深刻分析。憨山著作宏富,有《法華經通義》《華嚴經綱要》《圓覺經直解》《大乘起信論直解》《道德經解》《莊子內篇論》,以及門人匯編的《憨山夢游集》《憨山語錄》等,這些著作都編入《憨山老人夢游全集》中。
明清之際,桐城方以智是聞名遐邇的大學者,卓越的思想家,一生筆耕不輟,著述宏富,有《物理小識》《通雅》《浮山文集》《東西均》《岑外稿》《易余》《藥地炮莊》《青原志略》《愚者智禪師語錄》《一貫問答》等。方以智出生在一個“四世傳易”的家庭,曾祖父方學漸著有《易蠡》,祖父方大鎮(zhèn)著有《易意》,父方孔炤著有《周易時論》,他自己則著有《易余》。方學漸、方大鎮(zhèn)基本上是沿襲以義解《易》的傳統(tǒng)路數,至方孔炤則轉而研究象數學,他曾因事與著名學者黃道周一同關在獄中一年零八個月,二人無日不講《易》,探研象數學之精蘊。方以智與其父一樣,精研象數學,其易學思想也受到黃道周很大影響。習《易》之外,方以智博覽深思,“凡天文禮樂,律數、聲音、文字、書畫、醫(yī)藥,下逮琴劍、技勇,無不析其旨趣”(《桐城耆舊傳·方以智傳》),既精通中國傳統(tǒng)自然科學,又熟悉當時剛傳入的西方近代科學。這樣,方以智以《易》為綱宗,通古今,匯中外,構造了一個博大精深的思想體系。他將學術分為“質測”和“通幾”,質測之學的研究對象是悠久廣大、無所不包的客觀物質世界,相當于今天所說的實證科學或自然科學;通幾之學是研究事物變化的內在必然性或根據,相當于今天所說的哲學。在他看來,質測之學與通幾之學有著本質聯系,“質測即藏通幾”(《物理小識· 自序》),“通幾護質測之窮”(《愚者智禪師語錄·示中履》),“不可以質測廢通幾,不可以通幾廢質測,或質測,或通幾,不相壞也”(《物理小識·總論》)。也就是說,一方面自然科學中包含了哲學認識方法論,另一方面是哲學認識方法論指導自然科學的進一步深入,兩者相輔相成,不可偏廢。在哲學方面,方以智也提出不少富有創(chuàng)見性的思想,如在宇宙本質問題上,他提出“盈天地間皆物”的命題,否定了神造說;提出“一切物皆氣也,空皆氣所實也”,還認為氣的表現形式是多樣的,其本則歸于一,反映了他關于物質存在方式多樣性的思想;將氣、形、聲、光概括為“四幾”,認為這是氣的四種表現形式,反映了他關于物質和運動不可分以及物質永恒地處于“流轉”之中不死不生的思想;在宇宙存在方式問題上,提出“宙輪于宇”的命題,表達了時間和空間是宇宙萬有的存在方式的思想,認為包括人在內的宇宙萬有都處在“無刻有停”的運動變化中,運動的根源在于“火”,“氣動皆火,氣凝皆水”,直是一氣而水火兩行交濟,反映了他關于矛盾相交相因、矛盾主要方面決定事物運動變化方向的辯證思想;在認識論上,提出“心物交格”,“知至而以知還物”,強調理論和實際的關系。
清代,安徽學術思想進入空前未有的大發(fā)展時期,名家輩出。有清一代眾多的學術思潮、學術流派中,考據學無疑占據著中心地位,最能反映清代學術思潮的特征。由于考據學家據崇漢儒樸學風尚,專力于訓詁、辨?zhèn)危士紦W被稱為“漢學”。對于考據學的發(fā)展,安徽人做出了重大貢獻。寄居浙江仁和(今杭州)的桐城人姚際恒生活在清初考據學形成時期,在這種學術新思潮的影響下,他在泛觀百家之書的基礎上,專事于經學,攻偽古文,對漢儒經傳,由懷疑進而考據辨正。他費時十四年,寫成《九經通論》,惜不見傳世。他撰寫了《尚書通論辨?zhèn)卫芬粫c著名考據家閻若璩同時辨《古文尚書》之偽,持論多不謀而合,識者謂其功力不在閻氏之下。他所撰寫的《古今偽書考》,列經、史、子各類偽書數十種,如《易傳》《古文尚書》《毛詩序》《周禮》《大戴記》《孝經》等多為儒家著名典藉,盡判為偽,所斷雖未必盡當,然足以破惑啟迪,受到學者稱道。他還寫有《詩經通論》,主張廢毛詩《序》。其他著作,尚有《庸言錄》《好古堂書目》等。
乾隆、嘉慶時期,考據學發(fā)展達到鼎盛,作為其標志的,就是戴震及其開創(chuàng)的皖派漢學的出現。戴震是徽州休寧人,青年時代就學于婺源江永。江永博通古今,專心于十三經注疏,長于比勘、步算、鐘律、聲韻,尤精于《三禮》,著有《禮經綱目》《周禮題義舉要》《禮記訓義擇言》《律呂闡徽》《律呂新論》《回聲切韻表》《音學辨微》《近思錄輯注》等,對后代學者影響頗大,清廷三禮館訂定《三禮義疏》,秦蕙田撰《五禮通考》,無不參考其著作,吸收其觀點。跟隨江永學習這段經歷,使戴震在治學風格上,受江永很大影響。戴震博聞強記,對天文、數學、歷史、水利、地理等均有精湛研究。他精通古音,在繼承發(fā)展顧炎武、江永音韻學的基礎上,創(chuàng)古音九類二十五部之說及陰、陽、入對轉的理論。他又精通名物訓詁,從文字、音韻、訓詁入手探求古代經典的義理。戴震在各方面的成就,使他卓然成為考據學上的一代宗師,被視為乾嘉學派的集大成者。戴震不僅是杰出的考據大師,還是一位卓越的思想家。在本體論方面,他認為陰陽五行之氣是宇宙萬物的本原,而道則是指陰陽五行之氣的物質變化過程。針對理學家的“道”(理)為形而上、“器”(氣)為形而下的說法,戴震提出新的解說,認為“形而上”是指成形之前,“形而下”是指成形之后,二者表達的是氣化流行的不同形態(tài)和不同階段,程、朱在陰陽氣化之上、之外設置一個“道”(理)的精神本體,是從佛、道那里借取過來的,有違儒家的本意。戴震認為程、朱把“理”從“氣”中分離出來,看作萬事萬物的主宰,是荒謬的,提出“理者,察之而幾微必區(qū)以別之名也,是故謂之分理”(《〈孟子〉字義疏證》卷上),即主張“理”是氣化過程中的條理,是分析具體事物相互區(qū)別的質的概念。在認識論方面,戴震發(fā)展了唯物論的認識論,主張“有血氣,夫然后有心知”(《原善》卷中),強調人的認識作用是以人的生理機構為基礎的。他認為,人的認識并非上天給予,而是通過后天的學習得來的,人的感官與外物接觸的結果產生感覺或感性認識,而要達到對事物的深入了解和本質屬性的認識,還必須依靠理性思維。在倫理觀方面,戴震批判了程、朱把“理”、“欲”截然對立的觀點,用氣一元論的自然觀和“血氣心知”為內容的自然人性論,闡明自己的“理存于欲”的主張,并認為“理”、“欲”二者是統(tǒng)一的,“欲”是自然,“理”是必然,必然是自然的完成,而“理”是出于“欲”,是“欲”的適當的調整,不能離開人的自然的感情欲望而空談道德義理,“圣人之道”就在于“使天下無不達之情,求遂其欲而天下治”(《戴震文集》卷九)。他發(fā)出“人死于法,猶有憐之者,死于理,其誰憐之”(《孟子字義疏證》卷上)的吶喊,對程、朱理學“以理殺人”的兇殘的一面予以揭露。戴震著作富贍,有《原善》《原象》《〈孟子〉字義疏證》《聲韻考》《聲類表》《方言疏考》《詩經補注》《毛鄭詩考證》等,后人編為《戴氏遺書》《戴震集》等。
在徽州歙縣,與戴震約略同時,出現了金榜、洪榜、程瑤田等著名學者。金榜亦曾師事江永,與戴震相友善,邃于經學,以治三禮著稱,學宗東漢鄭玄。提倡“不信亦非,悉信亦非”的治經方法。他著有《禮箋》,博采擷要,對古代天文、地域、田賦、學校、廟堂、車旗、器服等皆有考證,著名學者朱珪為之作序,極贊“詞精義核”。洪榜與戴震、金榜皆有交往,平生服膺戴氏,論學多受其影響。當時戴震《〈孟子〉字義疏證》刊行后,因其討論義理,與專事考證訓詁的漢學宗旨不合,引起許多崇尚考據的學者不滿,很賞識戴震才學的朱筠也認為此書“空談義理,可以無作”(章學誠:《章氏遺書》卷三),洪榜卻極力捍衛(wèi)戴震的義理說,認為戴氏義理說是比名物訓詁更重要、更可傳的成就,曾與朱筠往復辯論,考論戴學得失,頗多中肯之言。洪榜勤于治學,惜著作多未完稿,僅遺有《周易義說》《四聲韻和表》《初堂遺稿》等數種。程瑤田少與戴震、金榜俱從學于江永,讀書好深沉之思,于義理、訓詁、制度、名物、聲律、象數,無所不究。治學精謹,每考一物說一字,援據經史,疏通證明,融會鉤稽,不拘泥傳注。所著《儀禮喪服文足征記》,糾正東漢鄭玄注《禮》之失,《禹貢三江考》則訂正北魏酈道元《水經注》之誤。其他著作尚有《宗法小記》《釋宮小記》《考工創(chuàng)物小記》《水地小記》《數度小記》《論學外篇》等,統(tǒng)名《通藝錄》,人謂非讀書數十年之功不能成,亦非讀書數十年之功不能讀。
歙縣凌廷堪比洪榜時代稍晚,未能親承江永,戴震講席,但對江永、戴震十分推崇,自稱私淑弟子。在《戴東原先生事略狀》中,他稱述戴震之學說:“先求之于古六書九數,迷乃求之于典章制度,以古人之義,釋古人之書,不以己見參之,不以后世之意度之,既通其辭,始求其心,然后古圣賢之心不為異學曲說所汩亂,蓋孟、荀以還所未有也”(《校禮堂文集》卷三五)。他自己也循此路數治學,究心經史,于六書、歷算及古今疆域之沿革、職官之異同,無不通達考辨,尤深《禮》學。他治學不拘于文字訓詁,而致力于創(chuàng)通條例,闡發(fā)大義,由此也可看出戴震對他的影響。與洪榜一樣,他非常推崇戴震的義理之學,宣稱“《原善》三篇、《〈孟子〉字義疏證》三卷,皆標舉古義以刊正宋儒,所謂由故訓而明義理者,蓋先生至道之書也”。
由于戴震以及江永、金榜、洪榜、程瑤田等皆為安徽人,這一學派被稱為“皖派”。另一些著名學者,如段玉裁、王念孫、王引之,雖非安徽人,但或是戴震的學生,或推崇戴震的學說,亦被公認屬皖派之列。“皖派”與江蘇元和人惠棟開創(chuàng)的“吳派”是乾嘉漢學的兩個流派。吳派在治經研史方面成績不小,但泥古不化,唯漢是遵而不論是非,缺點也很突出,正如《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三十九的評論所說,“其長在博,其短亦在于嗜博;其長在古,其短亦在于泥古”。皖派治學深邃,條理細密,斷制謹嚴,注重求是求真。章太炎曾論述兩派區(qū)別,謂吳派“其學好博而尊聞”,皖派則“綜形名,任裁斷”(《訄書》第十二)。從學術規(guī)范的角度來看,應該說皖派比吳派要成熟,可視為乾嘉漢學發(fā)展的高峰。
宋代朱熹、陸九淵、葉適、陳亮、呂祖謙等各具特色的思想,在清代均有繼承者,這些人的學說被統(tǒng)稱為“宋學”,與尚考據的“漢學”相對。考據學派在其形成和發(fā)展過程中,不斷遭到宋學家的攻擊。有趣的是,安徽人開創(chuàng)了漢學中的“皖派”,而在宋學陣營中,以桐城派為代表的安徽人也是中堅力量。桐城人方苞擅長作文,開創(chuàng)了桐城文派,亦勤于治學,精《春秋》《三禮》,推崇二程、朱熹,提倡倫理名教。同邑姚范私受方苞的論學主張,志于研經,曾向侄子姚鼐傳授經學。姚鼐在強勁的考據學風的影響下,倡導義理、考據、詞章并重,承認考據學有一定作用,但又極力推尊宋儒,對戴震摒棄程朱、直接孔孟十分不滿,指斥戴震“欲言義理以奪洛閩之席,可謂愚妄不自量之甚矣”(《惜抱尺牘》卷六)。在他看來,“先儒洛閩以來,義理之學,尤為維持世道人心之大,不可誣也”(姚瑩《東溟文集》卷六《惜抱先生行狀》)。姚鼐的弟子方東樹稟承家學,中歲研究義理,最服膺朱熹之學,他不滿于顧炎武、萬斯大、江藩等人崇尚考據,與宋儒為水火,便撰寫《漢學商兌》一書,反對乾嘉時期盛行的漢學,自稱“余生平讀書,惟于朱子之言為獨契,覺其于孔孟無二”(《漢學商兌三序》)。該書摘錄漢學家閻若璩、胡渭、惠棟、戴震、錢大昕、焦循、江藩等人的言論,一一辯駁抨擊,指責漢學家蔽甚識陋、破碎穿鑿、害道誤國,猶如洪水猛獸。該書許多言論是針對戴震而發(fā)的,攻擊戴震之論率皆“邊見邪見”,“大為學術人心之害”,詆毀戴震“畏程朱檢身,動繩以理法,不若漢儒不修小節(jié),不矜細行,得以寬便其私,故曰宋儒以理殺人”。方東樹之論雖跡于謾罵,也并非毫無價值,梁啟超在《清代學術概論》中認為《漢學商兌》“為清代一極有價值之書,”“其書為宋學辯護處,固多迂舊,其針砭漢學家處,卻多切中其病。”在此書影響下,此后治漢學者頗欲調和漢宋,阮元所著《性命古訓》就是其體現。
嘉慶、道光、咸豐時期,安徽又出現了一些頗有成就的學者。黟縣人俞正燮博覽群書,平生除致力于經義外,于史學、諸子、天文、輿地、醫(yī)方、星相以及釋道之說,無不探究,淹博為當時之冠。論事有識見,主張經世致用,反對自古相傳的重男輕女之見,提倡男女平等。著有《癸巳類稿》《癸巳存稿》《說文部緯校補》《海國記聞》等。涇縣人胡承珙究心經學,精研小學,熟于《爾雅》《說文》,尤其精通《毛詩》。他撰寫《毛詩后箋》一書,主述毛義,除注疏外,于唐、宋、元諸儒之說,及清人論《詩》之作,無不廣征博引,剖析名物訓詁,在《毛詩傳》本文前后會出指歸,并從西漢前古書中反復尋考,貫通詩義,證明毛旨。該書凡四易其稿,但未能最終完成,由論學之友陳奐續(xù)成。又著《〈小爾雅〉義證》,證明世所謂偽書的《小爾雅》為真本。其他著作,有《儀禮古今文疏義》《求是堂詩文集》等。績溪人胡培翚曾主講于鐘山、惜陰、涇川等書院,承傳祖父胡匡衷之學,又曾師事凌廷堪,胡承珙及山東棲霞著名學者郝懿行的遺著皆賴其刊行。他初治《毛詩》,后專力研究《三禮》,認為唐賈公彥疏解《儀禮》,多有失誤,于是積四十余年之功力,撰寫《儀禮正義》,考訂精詳,很受學界重視。此書未最終完稿,由其弟子楊大堉續(xù)成。其他著作,有《燕寢考》《褅袷答問》《研六室文鈔》等。績溪人胡秉虔研究經學,恪守漢儒家法,尤其擅長聲音訓詁之學。所著《說文管見》,列說文引經佚文佚句考,古音分部次第一字兩句重文篆隸之變諸條;就各字疏通證明,并及假借義例;辨許氏序徐氏系傳新附十九字等;發(fā)明古音古義,多獨得之見。又著《古韻論》,辨江永、戴震、段玉裁、孔廣森諸家之說,窮源竟委,存是去非。其他著作有《周易小識》《卦本圖考》《尚書敘錄》《漢西京博士考》等。桐城人馬瑞辰曾講學于白鹿洞、嶧山、廬陽等書院,精研經學,撰寫了《毛詩傳箋通釋》,以魯、齊、韓三家今文詩學辨其異同,以全經明其義例,以古音、古義證其訛互,以雙聲、疊韻別其通假,有一定學術價值。旌德人姚配中博覽經史,尤深于《易》,推崇張惠言所撰《周易虞氏義》等書,以為研究群說,鄭玄最優(yōu),苦其簡略,寫成《周易參象》,推求其義,又為論說其通義,冠于編首,題曰《周易姚氏義》。還認為《月令》一書,是先王體天御世之大經,其義一皆本于卦氣,于是撰寫《月令箋》,接著又總其要旨寫成《月令說》,最后合為《周易通論月令》。其他著作,尚有《書學拾遺》《琴學》《智果心成頌注》等。當涂人夏炘擅治《詩經》《禮經》,對義理、訓詁、名物、文字皆能博考精研,著有《檀弓辨誣》《學禮管釋》《述朱質疑》等書。涇縣人包世臣治學則鉆出故紙堆,注重實地調查和經世致用,于農政、河工、漕運、鹽政、貨幣、戰(zhàn)守諸事,無不究心,著有《安吳四種》等。
清代后期,安徽還出現了兩位史學家。一位是當涂人夏燮,他撰寫了《明通鑒》一百卷,博覽群書,旁征博引,首尾完備,又依據司馬光《資治通鑒》體例,撰有《考異》附在正文之下,對鑒別史料和考訂史實都有參考價值。該書記事雖多以官修《明史》為標準,但亦有不少突破《明史》之處,尤其是對于南明的記述,廣泛利用野史資料,并采集了當時許多禁書的記載,對抗清志士力加褒揚。夏燮還著有《中西紀事》二十四卷,他據當時公文檔冊、奏稿函札、條約章程、邸抄文報及新聞紙等,整理了自通商以來至1860年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為止的大批史料,揭露了西方列強的侵略行徑,歌頌了中國人民的反抗斗爭,對清政府的妥協(xié)投降頗多貶斥。該書刊行后曾遭毀版,至1871年重刊始得廣泛流傳。作者所據各書今又多不可見,對于研究清代中西交往歷史頗有參考價值。夏燮亦究心經學,精通音韻,著有《五服釋刑》《述均》等。另一位史學家是黟縣人湯球。他專攻晉史,著有《十六國春秋輯補》一百卷,以傳世《十六國春秋》為底本,以《晉書·載記》和各類書中所引之文補足,所輯大多注明出處,是研究十六國史的重要參考書。湯球還輯有《九家舊晉書輯本》,收錄了一些類書和古書注釋中的諸家晉書文字。此外,湯球還輯有《漢晉春秋》,九家《晉紀》等書。湯球亦治經學,曾輯鄭康成逸書九種。
清末,安徽產生了一位著名佛教學者,這就是石棣(今石臺)人楊文會。他自少博學能文,好讀奇書,凡音韻、歷算、天文、輿地,以及黃老莊列,無不悉心探討,領會其旨。二十七歲時在病中讀《大乘起信論》,被深深吸引,于是遍求佛經,將以前所學全部拋棄,認為末法世界,全賴流通經典,普濟眾生,于是發(fā)心刻印佛經,以廣流傳,并在南京創(chuàng)立金陵刻經處。在校勘刻印之外,他或者誦經念佛,或者靜坐默觀,往往通宵達晝。經書之外,還參考《造像量度經》及凈土諸經,聘請畫家繪成《極樂世界依正莊嚴圖》、《十一面大悲觀音像》,并搜集古時名人所繪佛、菩薩像,刊布流通。后隨曾紀澤等兩次出使歐洲,考察英法等國政治、經濟、技術等情況。在倫敦時,結識了在那里學習梵文的日本學者南條文雄。回國后,因感仕途之蕪雜,發(fā)誓不再與政界相往來。于是從日本購得小字藏經全部,閉戶誦讀。又四處搜求藏經之外的古德逸書,并寫信給南條文雄,廣求中國失傳古本。南條等贈送中國失傳經疏二三百種,乃擇其一部分刊行,編入《大藏輯要目錄》。生前總共出版大小乘佛典兩千余卷,并為日本編印《續(xù)藏經》提供佛典數百種。晚年在刻經處開設佛教學堂,名曰“祗洹精舍”,培養(yǎng)佛教人才,希望學生能漸通中西文字,為將來赴印度振興佛教作準備,弟子中有歐陽竟無、李證剛、章炳麟、譚嗣同、桂伯華、梁端甫等。去世前一年出任佛學研究會會長,定期講經。楊文會是一位精通佛典的大學者,對凈土、華嚴、禪宗、唯識及因明等都有研究,曾擬建立“馬鳴宗”,最后以凈土為歸宿。著有《大宗地玄文本論略注》《佛教初學課本》《陰符道德莊列發(fā)隱》《不等觀雜錄》等書,后由金陵刻經處編輯成《楊仁山居士遺著》,凡十冊。還曾與英國人李提摩太將《大乘起信論》譯成英文,以期向西方人宣傳佛教。
近代,安徽又產生了一位著名道教學者,這就是懷寧人陳攖寧。他是清末秀才,從叔祖學習中醫(yī),還曾入安徽高等政法學堂學習,后改學道教。二十九歲起,歷游九華、天童、茅山、武當、嶗山等道教圣地,拜師訪友,研究修煉養(yǎng)身之術。后常居上海,研讀《道藏》,亦研究佛學。創(chuàng)辦仙學院,任教授。1936年任中華道教會會長。主編《仙道日報》《揚善半月刊》,在道教和醫(yī)學界有廣泛影響。1949年后,歷任中國道教協(xié)會副會長、會長等職。陳攖寧長期攻讀《道藏》,對道教理論和歷史有深入研究,著作有《道藏分類目錄提要并索引》《黃庭經講義》《孫不二女丹詩論》《口訣鉤玄錄》《道教起源》《中國道教史提綱》等。
在現代中國學術思想史上,陳獨秀和胡適占有重要地位,他們都出生在安徽。陳獨秀是懷寧(今安慶)人,早年留學日本,清末先在安慶組織愛國會,后出走上海,與章士釗等主編《國民日日報》,又在蕪湖創(chuàng)辦《安徽俗話報》,并任反清秘密組織岳王會會長。辛亥革命后,出任安徽都督府秘書長、安徽高等學堂教務主任。1913年參加反對袁世凱的斗爭,失敗后暫居日本。1915年返回上海,創(chuàng)辦并主編《青年》雜志,次年該雜志更名為《新青年》。陳獨秀提出“人權”和“科學”口號,向封建思想文化發(fā)起猛烈攻擊。1916年受蔡元培之邀,出任北京大學文科學長,倡導新文化,與康有為等進行激烈論戰(zhàn)。后與李大釗辦《每周評論》,宣傳新思想,是“五四”新文化運動的主要領導人之一。1920年與陳望道等在上海組織“馬克思主義研究會”,同年在上海組織第一個共產主義小組,并發(fā)起成立中國共產黨,在中國共產黨第一次代表大會上,被選為總書記。后因犯了路線錯誤,1929年被開除出黨。陳獨秀一生主要是革命家和政治活動家,他的主要興趣在政治,是想喚起人民,學術思想活動不過是一種工具。陳獨秀又是一位具有豐富知識的思想家,作為新文化運動的重要代表人物,他最早積極提倡科學與民主,反對孔教、禮法和舊道德、舊文學,影響了整整一代青年。陳獨秀一生不斷寫作,著作很多,現已編有《獨秀文存》等。
與陳獨秀澎湃的激情相比,績溪人胡適要冷靜得多,盡管他常與政治脫不開干系,他主要是一位學者型人物。胡適早年肄業(yè)于上海中國公學,受嚴復和梁啟超等人影響,開始接觸西方學術文化。1910年赴美留學,入康奈爾大學農學院,后轉文學院學哲學,曾與同時留美的趙元任、任鴻雋等發(fā)起成立“中國科學社”。后轉入哥倫比亞大學,師事杜威。1917年回國,任北京大學教授,參與編輯《新青年》,發(fā)表一系列文章,反對孔教,宣傳民主與科學,張揚個性自由,又提倡白話文,發(fā)動文學革命,成為新文化運動的著名代表人物。“五四”時期,與李大釗、魯迅等發(fā)生分歧,提倡“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挑起“問題與主義”的論戰(zhàn)。1922年,與丁文江等創(chuàng)辦《努力周報》,主張“好人”政府和“省自治的聯邦制”。1925年參加段祺瑞策劃的善后會議,與孫中山倡導的國民會議相對抗。1928年,任中國公學校長,參與籌備中央研究院。1932年創(chuàng)辦《獨立評論》,宣傳西化。1938年,出任駐美大使。1946年,任北京大學校長。1948年去美國,后到臺灣,1957年任臺灣中央研究院院長。胡適自二十六歲因參加新文化運動而暴得大名,終身顯赫。他雖社會活動頻繁,但主要興趣始終在學術研究上。胡適是個敢于開風氣之先的人物,撰寫了不少開創(chuàng)性的學術著作,如1919年出版的《中國哲學史大綱》上卷,第一次突破了千百年來中國傳統(tǒng)的歷史和思想史的原有觀念、標準、規(guī)范和通則,成為一次范式性的變革。胡適著述宏富,除《中國哲學史大綱》上卷外,尚有《白話文學史》上卷、《紅樓夢考證》《水滸傳考證》《胡適文存》《胡適論學近著》等等。
除陳獨秀、胡適之外,近現代還有一些在學術思想史上做出貢獻的安徽學者,頗足稱述。如吳承仕、王星拱、胡樸安、陶行知、洪謙等,他們致力的領域不同,但均有很高建樹。吳承仕是歙縣人,曾受業(yè)于章炳麟門下,潛心研究經學和文字音韻諸學,于群經、各史、諸子、佛經、道藏無不涉及,30年代逐步接受馬克思主義,是中國第一個用馬克思主義觀點研究經學的學者。曾參加“一二·九”學生運動,創(chuàng)辦《文史》《盍旦》《時代文化》等進步刊物,組織啟蒙學會,提出“反獨載、反盲從、反迷信”的口號。勤于著述,有《經典釋文序錄疏證》《經籍舊音辨證》《三禮名物》《尚書古文輯錄》《禮服釋例》《淮南舊注校理》等。王星拱是懷寧(今安慶)人,早年留學英國,獲理工學碩士學位。回國后投身于新文化運動,為《新青年》《少年中國》《新潮》撰稿,宣傳科學知識,反對宗教迷信。在1923年的“科學與玄學”論戰(zhàn)中,堅決站在“科學派”一方,力陳“科學萬能”,有很大影響。主要著作有《科學概論》《科學與人生觀》《什么是科學方法》《哲學方法與科學方法》等。胡樸安是涇縣人,為才子名流薈卒的“南社”前輩之一,畢生精力在于秉承乃父胡愛亭的家學淵源,嗜書如命,著述甚豐,有《太古政法考》《墨子解詁》《荀子學說》《離騷補釋》《周秦諸子學略》《歷代文章論略》《俗語典》《涇縣方言志》《樸學齋讀書記》等二十多種,又輯有《中華全國風俗志》《國學匯編》《古今筆記精華錄》等多種,涉及面甚廣。陶行知為歙縣人,在南京金陵大學畢業(yè)后,赴美留學,隨杜威、孟祿等研究教育。回國后,推行平民教育和鄉(xiāng)村教育,認為生活即教育,社會即學校,學與做應統(tǒng)一,教育應為人民大眾服務。曾主編《民主》和《民主教育》雜志,主要著作有《中國教育改造》《行知書信集》《古廟敲鐘錄》等。洪謙亦為歙縣人,為現代著名哲學家,曾獲維也納大學名譽博士學位,著作有《現代物理學中的因果律問題》《石里克和現代經驗主義》《維特根斯坦和石里克》《論確證》等,譯有《未來哲學原理》,并主編有《邏輯經驗主義》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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