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韻獨勝鄭道昭
鄭道昭 (公元455~516年) 楷書雄強剛健,用筆精熟,方圓交互,神韻獨勝,為北碑不二之代表,因而為世代所稱道。
鄭道昭字僖伯,北魏時滎陽開封(今屬河南)人,約生于北魏文成帝太安元年 (公元455年)。其父名羲,字幼麟,孝文帝時曾為中書侍郎、中書令,后為秘書監(jiān),死后加謚號為文靈。鄭道昭為鄭羲季子,其兄名鄭懿。兄弟二人都很有才干。“懿閑雅有治才,為高祖所器遇,拜長兼給事黃門侍郎、司徒左長史”。道昭少而好學,綜覽群言。初為中書學生,遷秘書郎,拜主文中散,徙員外散騎侍郎、秘書丞兼中書侍郎。魏孝文帝是一位非常敬重漢族知識分子的皇帝,對鄭道昭兄弟二人很器重,在沔漢遠征時,兄弟二人不離左右。一次作戰(zhàn)勝利后,孝文帝設宴飧侍臣,“道昭與兄懿俱侍坐焉”。孝文帝當時很高興,酒酣耳熱,在一片樂聲中不禁起座高歌: “白日光天無不曜,江左一隅獨未照!”一抒統(tǒng)一大江南北之雄心壯志。見此情景,在座諸臣無不附和贊美。彭城王勰接唱道: “愿從圣明兮登衡 (山) 會 (稽山),萬國馳誠混江外。”鄭懿立即起舞高唱,認為一統(tǒng)大業(yè)定會實現(xiàn),“云雷大振兮天門辟,率土來賓一正歷!”邢巒將孝文帝比作堯舜,必能以其仁德一統(tǒng)天下,“舜舞干戚兮天下歸,文德遠被莫不思”。鄭道昭則認為天下統(tǒng)一指日可待,已為時不遠,“皇風一鼓兮九地匝,戴日依天清六合”。孝文帝興致更高,又高歌道: “遵彼汝墳兮昔化貞,未若今日道風明。”年青謀士宋弁將孝文帝比作周文王,“文王政教兮暉江沼,寧如大化光四表。”孝文帝看到手下文武如此豪情,如此同心,十分感動,特意走到鄭道昭身邊說: “自從北遷以來,雖然政務軍務繁多,有時感到十分勞累,但能經(jīng)常與中原才俊在一起詠唱,使我感到十分愜意!前幾次你因父親病故,沒有參加,使我感到美中不足。今天有你在座,我非常高興!”道昭對孝文帝的垂愛受寵若驚,眼內含著淚花,表示一定要竭忠盡力,效命國家。
鄭道昭出身官宦之家,自幼受到了很好的儒家文化熏陶,因而積極用世,建功立業(yè)。在他任國子監(jiān)祭酒時,非常重視人才的培養(yǎng),曾上表說明教育的重要: “臣竊以為,崇治之道,必也須才;養(yǎng)才之要,莫先于學。”他盛贊漢代在洛陽大興太學之舉,為國家培養(yǎng)了許多棟梁之才。同時指出,由于戰(zhàn)亂,原來的太學已成丘墟,漢魏石經(jīng),大多殘毀,現(xiàn)已雜草叢生,藜藿蕪穢,游兒牧豎,為之嘆息。“今國子學堂房粗置,弦誦闕爾”,希望國家能盡快把教育事業(yè)振興起來。此時因孝文帝已逝,鄭道昭的建議未能引起當政者的重視。
鄭道昭深知教育對興國的重要作用,不久,他又寫了一道更長的表章,系統(tǒng)闡述了自己的主張。在表章中,他歷述了唐堯虞舜殷周重視文教的事例,稱贊漢高祖及光武帝在行陣之余不忘校書納士,又稱頌孝文帝“雖群兇未殄,戎馬在郊,然猶招集英儒,廣開學校”,即使在南征閩吳之際,也“停鑾佇蹕,留心墳典……妙選英儒,以崇文教”。在表中,他指出了吏風不正與教育作用發(fā)揮不夠有關。同時他還就如何開館定制、招生、講習等提出了具體意見。對此,皇帝雖然也下詔予以肯定,認為他的意見很好,“良不可言”,但又推諉說,新的教育辦法不久就可頒布,你耐心等待吧。一項涉及國家及民族命運的建議就這樣又擱淺了。
鄭道昭曾被封為平東將軍,出任光州 (今山東掖縣)刺史,轉青州刺史后又回京為秘書監(jiān),加平南將軍。熙平元年(公元516年)逝于洛陽,謚號文恭。他為政清廉,《北史》記載,他在光州、青州時,“政務寬厚,不任威刑,為吏民所愛”。鄭道昭有五子,其第三子名述祖,為政也很清廉寬厚,曾為兗州刺史,政聲顯著。在兗州時,巡省使穆子容曾去視察,扼腕贊嘆不止,“古人有言,聞伯夷之風,貪夫廉,懦夫有立志,今于鄭兗州見之矣!”后來述祖也到光州任刺史,仍重文教,以德化民,“自是境內無盜,百姓歌曰: ‘大鄭公,小鄭公,相去五十載,風教猶尚同’”。
南北朝時期,由于佛學和玄學的影響,無論官僚貴族或士林,佞道崇佛,寄情山水一時成為風氣。北朝的崇佛后來引發(fā)出碑碣造像和大量的石刻題字,形成了蔚為壯觀的 “魏體”楷書。方筆入主楷書,鄭道昭為開先河者。一方面是風格的變化,另一方面是適應了石刻刀工操作的需要。但始料不及的是它使楷書產生了一次質的變化,形成了鮮明的時代特色,走向一次新的繁盛。鄭道昭中年之后,尤其遠離洛陽在光州時,思想上既有儒家的積極用世為主導,但也由于理想不能實現(xiàn)的困惑而向往老莊哲學,崇尚自然。永平三年(公元510年)前后,在春秋兩季,他與幕僚在光州境內的云峰、太基、天柱、百峰諸山竟日游覽。碧水青山伴其唱,蒼松翠竹共與眠。有感于洛陽龍門的摩崖造像題記,他也在絕壁和懸崖上給我們留下許多自己的佳作,充分展示了他的藝術天才。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從清代碑學家包世臣入山訪碑至今,鄭道昭石刻已發(fā)現(xiàn)數(shù)十種,件件都是精品之作,令人玩味不已。
《論經(jīng)書詩》 為鄭道昭自作詩,北魏永平四年刻于云峰山(今山東萊州即掖縣境內)摩崖之上。字大7寸左右,用筆圓中有方,遒勁剛雄,渾樸奔放。《登太基山詩》刻于太基山,前有題記曰: “于萊城東十里,與諸門徒登青陽嶺太基山”。該詩為五言古詩,抒寫登此山使人有如入仙境之悟的感受。通篇200余字,字徑3寸許,書寫多用圓筆,運筆流暢自然,結體疏朗寬博。睹此可知當時書者心境馳放自若,陶然如醉,宛如已飄然至瑤臺了!
《東堪石室銘》刊于今山東平度天柱山,其內容完全是鄭道昭晚年心境的寫照。銘文頌天柱之雄峻: “孤峰秀峙,高冠霄星”;述石室之幽秘: “淵錦言想,照燭空溟”; 寫自己的向往:“九仙儀采,余用棲形”;最后道出入室之旨: “云門煙石,登之長生。”石刻80余字,正書,字徑3寸。清人歐陽輔《集古求真》對其評價很高:“雄渾深厚,真有騰天潛淵,橫掃一世之妙,北方圣手也。”《登百峰山詩》刊刻于今山東益都百峰山,由于此刻石質較為柔潤,易于書丹刻琢,因而鋒穎圓峻如新,氣勢雄渾,羅振玉在《石交錄》中激賞為“傳世北魏楷書第一”。他如《觀海童詩》、《石闕題字》、《滎陽鄭道昭上游天柱下息云峰》、《此天柱之山》、《歲在壬辰建》等,用筆都十分精到,書勢雄健,姿態(tài)多彩,意趣天成。
在諸多碑刻中,最能代表鄭道昭藝術成就的是《鄭文公碑》。《鄭文公碑》即《魏故兗州刺史鄭羲之碑》,是鄭道昭為其父所寫的功德碑。該碑有上下兩座,上碑在天柱山,下碑在云峰山。故該碑又稱為《云峰山上下碑》。上碑由于字體較小且剝損嚴重,字跡多不可辨讀。下碑字大,約二寸余,且保存完好,故拓本廣為流傳,人多稱為《鄭羲下碑》。
《鄭文公碑》刻于永平四年,時鄭道昭已56歲,書法藝術完全成熟,書丹經(jīng)驗十分豐富。其碑額字體較大,方筆多寓隸意,顯示出無窮的雄強豪邁氣勢,正文字體小而秀美,筆畫雖參以草法,但以圓筆為主,通篇流溢著圓潤的藝術情趣。對此,康有為極為稱贊,認為“神韻莫如鄭道昭”,“《云峰》為圓筆之極軌”。清代金石學家葉昌熾尤其推重此碑,認為“其筆力之健……不獨北朝書第一,自有真書以來,一人而已。……余謂鄭道昭,書中之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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