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盡委屈的“才子佳人”
且說自悼紅軒曹雪芹借青埂峰下“石兄”之口評曰:“至于才子佳人等書,則又開口‘文君’,滿篇‘子建’,千部一腔,千人一面,且終不能不涉淫濫。——在作者不過要寫出自己的兩首情詩艷賦來,故假捏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帝添一小人拔亂其間,如戲中的小丑一般。”而為世人所知之后,明末清初才子佳人小說的名聲似乎就從未好過。魯迅先生在他的《中國小說的歷史變遷》中也說到:“……所謂才子者,大抵能作些詩,才子和佳人之遇合,就每每以題詩為媒介。……那些書的文章也沒有一部好,而在外國卻很有名。”作為一個時代出現的盛極一時的文學現象,真的是這樣濃艷旖旎,一無是處嗎?
誠然,就作品的表現手法上,才子佳人小說偏重于體現理想人物的理想生活。《平山冷燕》中寫成婚之日“……隨妝侍妾足有上百,一路火炮與鼓樂喧天,彩旗共花燈奪目,真個是天子賜婚,宰相嫁女,狀元探花娶妻:一時富貴,占盡人間之盛。”完全沉溺于對現實和愛情的臆測、虛構之中。小說的結尾也常常是奉旨成婚,皆大歡喜,好象是替封建皇權歌功頌德一般。然而如果我們仔細考察一下才子佳人小說產生的淵源之后就會發現:它是與明中葉以李贄、公安派為代表的文藝思潮密切相關的。這股文藝思潮帶有強烈的思想解放和人文主義色彩。反對“以孔子之是非為是非”,認為人有自己獨立的價值。《平山冷燕》中天子賜山黛金如意一執,“文可以指揮翰墨,武可以捍御強暴,長成擇婿,有妄人強求,即以此擊其首,擊死勿論”,雖然有濃厚的封建意識,卻在更深層次顯示了婦女要求平等和婚姻自由的愿望,放射出樸素的民主解放思想的光輝,山黛與燕白頷,冷絳雪與平如衡的婚姻都是建立在平等的相互愛慕的基礎上而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子佳人小說作者的創作并不僅僅是“閨房題詩、金榜題名”,而是借這種不以門第觀念為擇偶條件的才子佳人的美滿合諧來否定粗暴壓抑個性、窒息心靈的社會現實。他們看到了封建婚姻道德黑暗中的一線光明,并將之虔誠地作為藝術的真實來表現。有了《平山冷燕》、《玉嬌梨》的鋪墊,才可能有《紅樓夢》的寶黛愛情。它對于中國文化史的貢獻是不容抹殺的。
我們評價一種文學現象及其對于后代產生的影響,一定要客觀辯證地來對待。只看到優點不講缺點固然不對,可一棍子打死看不到他的有益之處也是不足取的。懂得這個道理的人一定不少,可真正能作到的又有幾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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