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仁杰·蕭何月下追韓信

金仁杰

第二折

[雙調·新水令] 恨天涯流落客孤寒，嘆英雄半世虛幻。坐下馬空踏遍山水雄，背上劍枉射得斗牛寒!恨塞于天地之間。云遮斷玉砌雕欄，按不住浩然氣透霄漢!

[駐馬聽] 回首青山，拍拍離愁滿戰鞍; 舉頭新雁，呀呀哀怨伴天寒。止望學龍投大海駕天關，劃地似軍騎羸馬連云棧。且相逢，覷英雄如匹似閑，堪恨無端四海蒼生眼!

[沉醉東風] 干功名千難萬難，求身仕兩次三番。前番離了楚國，今次又別炎漢，不覺的皓首蒼顏。就月朗回頭把劍看，忽然傷感默上心來，百忙里揾不干我英雄淚眼!

【鑒賞】 金仁杰《追韓信》 是元代后期頗具代表性的雜劇作品，一直受到讀者喜愛。它講的是韓信乞食、求仕、拜將立功的故事。韓信出身微賤，曾乞食于漂母，受胯下之辱而不改大志，堅毅的性格促成他后來的登臺拜將，興漢滅楚，終成一代豪杰。

英雄也曾沉淪于下僚。本曲正是他在鴻圖難展的境況下憤然離去時所唱，是一首英雄落拓的慷慨悲涼之歌。

韓信初投項羽不得重用，轉投劉邦亦復如此，雖經滕公、蕭何再三舉薦，也只做個治粟都尉的小職。有千里之志終不獲騁，英雄又怎甘長居下僚?此時，他心緒繁雜，有悲涼的感嘆，在天涯淪落的孤寒境地中難免會有些頹廢，以至于對半世生涯產生懷疑。也有憤懣的情緒，即便踏遍窮山惡水，“射得斗牛寒”又有何用?此時，他恨怨充溢于心。然而，即便如此落魄，他仍“按不住浩然氣透霄漢”!

滿懷不平氣舉目回首，青山多離愁，新雁也哀怨伴天寒。待得他日相逢時，“覷英雄如匹似閑。” 英雄本當率千軍萬馬征戰四方，如何能 “如匹似閑”，以至于成了一個閑人?

回首往昔，“干功名千難萬難，求身仕兩次三番。前番離了楚國，今次又別炎漢。”這是說韓信在項羽、劉邦處受冷落的遭遇。光陰已拋擲許多，至今仍大計難施，壯志難酬。縱是英雄，也不禁“忽然傷感默上心來”。“英雄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此時，看英雄熱淚迸發，嘆人生際遇蒼涼，真個好生悲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