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張杞園待詔之廣陵·(其一)》言情贈友詩歌
回首紅橋事可憐②,春波如縠草如煙③。
送君似歷華嚴劫④,小別揚州四十年。
這首小詩在林林總總的古代贈友詩中,是別具風采的。它不像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川》那種少年熱腸的送別,也不同于王維《渭城曲》委婉體恤的送別,與王昌齡 《芙蓉樓送辛漸》 的冰心相捧、李白 《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的風流瀟灑也大異其趣。它只展開一個與彼此聯(lián)系的背景,在記憶的沙灘上撿起一個美麗的貝殼,讓行人珍藏著它,去追尋友情的足跡,整合起一段友誼的歷史。
士禛二十二歲考中進士,二十六歲被委命為揚州推官,在任五年,雖然政事繁忙,但稍有閑暇,便與友人勝游各處。揚州是古代重要的商業(yè)城市,向有“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奈在揚州” (徐凝《憶揚州》 )之說,其繁華程度雖然唐后有減,但仍不失南方都會的風姿。那唐人最醉心的“月明橋上看神仙” (張祜《縱游淮南》 ) 的風流,至清仍可領略。士禛最愛揚州城北的那座紅橋了。他常常“素舸自孤往”,去欣賞“舟入紅橋路,垂楊面面飛”,“漠漠柳綿飛,時時落波上”( 《紅橋二首》)那水明岸秀、綽約多姿的景象。也有時 “酒闌興極”和同僚文友“偶然漾舟”,到紅橋唱和抒懷( 《紅橋游記》 )。上巳節(jié)到了,更忘不了與名士友人去紅橋水邊歡飲賞玩,修禊祈福 ( 《紅橋酬唱集》 ) 。那橋,那水,鐫刻著他年輕的記憶,漾映著美好的友情。故爾,當年的揚州友人故地重游時,一下子觸起他對往事的緬懷: 回首紅橋事可憐。可憐,意謂可愛,是說勝游紅橋的往事是最值得珍視的記憶。“春波如縠草如煙”一句,妙筆生花。微波漾漾,以縐紗輕飄來比; 綠草茵茵,以青氣氤氳作喻,熨貼俏皮,引人入勝,而這往昔之景,如此真切清晰,聲情宛轉地道來,更使人如臨其境,依稀可見那綠草上才人吹簫的足跡,漣漪中友朋親密的身影。
“送君似歷華嚴劫,小別揚州四十年”兩句,詩筆回折,將思極千里的意緒收回到送別之境。作者作此詩時約在康熙四十三年刑部任上,距由揚州推官擢遷禮部,離開那里已有四十年了,這漫長的歲月,其中枯榮進退,何必一一鉤沉,作者以華嚴 (代指佛教)一“劫”巧喻,既周容無遺而又顯出達觀開朗的氣度。繼而,將四十年的睽離闊別以 “小別”一語出之,吐納好似松針輕搖,內力卻如巨擘制鯨,一下子把那被時光推向渺遠的揚州生活拉得很近,作者把一顆真摯熱忱的心緊緊地貼近了充滿友情的歷史,也貼近了離別者的胸懷。就此,詩筆張弛,真情傾瀉,一切虛與委蛇的客套敷衍固然蒼白無力,流光溢彩的激情表達也會顯得繁贅失色。
注釋
①張杞園: 名貞,字起元,杞園是號,山東安丘人。康熙十一年壬子(1672)拔貢,官翰林院孔目,待詔是以古官名稱他。廣陵,今江蘇省揚州市,秦時為廣陵郡治所。②紅橋: 亦名虹橋,在揚州城北門。據(jù) 《揚州府志》說,紅橋朱欄跨岸,綠波映堤,為勝游之地。③縠: 縐紗一類的絲織品。④華嚴劫: 華嚴,指華嚴宗。中國佛教宗派,因以 《華嚴經(jīng)》為主要經(jīng)典,故名。劫: 佛教名詞,梵文Kalpa的音譯 “劫波”的略稱。佛教把一個周期叫做一 “劫”。一劫包括 “成”、“住”、“壞”、“空” 四個時期。詩中以 “華嚴劫” 喻離別揚州后的一個過程,一段經(jīng)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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