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鄭風(fēng))》言情贈友詩歌

子之豐兮^①，俟我乎巷兮^②，

悔予不送兮^③!

子之昌兮^④，俟我乎堂兮，

悔予不將兮^⑤!

衣錦褧衣^⑥，裳錦褧裳^⑦。

叔兮伯兮^⑧，駕予與行^⑨!

裳錦褧裳，衣錦褧衣。

叔兮伯兮，駕予與歸!

陳子展先生說： “ 《豐》 篇，蓋男親迎而女不得行，父母變志，女自悔恨之詩。戴震云： ‘此《坊記》所謂親迎，婦猶有不至者也。蓋言俗之衰薄，婚姻而卒有變志，非男女之情，乃其父母之惑也，故托為女子自怨之詞以刺之?；诓凰?，以明己之不得自主，而意終欲隨之也。后二章望其復(fù)迎己以行?！娧杂咧溃趟讣抟?，必?zé)o自主不嫁者也。此托為女子之詞，正以見惑由父母爾。’ 戴氏之鄉(xiāng)人汪梧鳳、胡承珙，先后并為闡明之; 厥后王先謙亦贊同之?？蔀榇嗽姸ㄕ??！?” ( 《詩經(jīng)直解》 268頁) 由是可知，《序》 說 “刺亂”，意謂刺婚禮親迎，女猶不至，由于淫亂。朱熹《辨說》 謂 “此淫奔之詩”。皆誤會詩旨，實(shí)不可從。

全篇重點(diǎn)揭示女主人公在愛情婚姻問題上遭遇變故時的心理活動。開始兩章圍繞一個“悔”字展開。首句沖口而出，一無依傍，劈空而來，真情自見?！白又S兮”、“子之昌兮”，贊美男子容貌豐潤，體魄健壯，點(diǎn)明這人是自己心目中深愛的理想對象?？烧l知對方“俟我乎巷”、“俟我乎堂”，迎親之時卻突然婚變以致好事不偕?！盎谟璨凰汀?、“悔予不將”，詩情頓挫生姿，悔恨婚姻不得自主，怨嘆不已。這兩章豐、巷、送為韻; 昌、堂、將為韻，節(jié)奏簡單分明，充分表現(xiàn)了古老民歌的特點(diǎn)。每章句末連用三個“兮” 字，所謂 “急詞”也，音韻與感情配合得極為協(xié)調(diào)，突現(xiàn)了“我”在意想不到的婚變中既焦急又悔怨的心情，再現(xiàn)了生活的真實(shí)。

后兩章寫幻想。它與前兩章是感情的延伸，似斷實(shí)連。寄情虛境，好像是要推卻深怨，把“悔”一筆蕩開，求得心情平靜，求得解脫，但“悔”已深入心靈幽微，是擺脫不掉的，所以幻想的描寫正是她內(nèi)心極度痛苦與壓抑的反映。

開始“衣錦褧衣，裳錦褧裳”、“裳錦褧裳，衣錦褧衣”重復(fù)言之，夸飾盛妝，準(zhǔn)備出嫁。“幻想盛妝以待迎者之復(fù)來。明含深怨，蓋怨其父母變志。此婚變之詩，非淫奔之詩也?！?(陳子展 《詩經(jīng)直解》 268頁) 末尾兩句與一、二兩章遙相照應(yīng)，極寫女主人公復(fù)雜急切的心理活動。“駕予與行”、“駕予與歸”發(fā)自肺腑，字字情真，著重交代出她愛標(biāo)致健美的意中人，愿意嫁給他，無奈不得自主，只好托之幻想了。

詩中寫女主人公難狀之情，難言之隱，無聲嘶力竭之弊，而多發(fā)人深思之美，特別是一、二兩章語意急促，雄快有力，傳神地表現(xiàn)了人物的悔深怨切，字少情多，堪稱佳作。

注釋

①子,你,指男子。豐,容貌豐滿,標(biāo)致。②俟,等待。巷,《傳》 : “門外也?！币话阒咐锱?胡同。③送,胡承珙《詩經(jīng)后箋》: “送,致女;逆,親迎也。《春秋》言致女者即以女授婿之謂,……非自謂其不送男子也?！?④昌,健壯美好貌。與今口語中的“棒”略同。⑤將,迎也。又解: 送也。⑥前一衣字,動詞,穿上;后一衣字指上衣。褧 (jiong炯)衣,用麻紗做的單罩衣。⑦前一裳字,用如動詞,穿上;后一裳字指下裳,裙子之類。以上兩句說她穿好衣裳,準(zhǔn)備出嫁。⑧叔、伯,毛 《傳》:“叔、伯迎己者?！标悐J《詩毛氏傳疏》 : “謂婿之從者也。迎己者當(dāng)不止一人,故或呼叔,或呼伯。” ⑨駕予與行,把車載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