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毋潛
幽意無斷絕,此去隨所偶。
晚風吹行舟,花路入溪口。
際夜轉西壑,隔山望南斗。
潭煙飛溶溶,林月低向后。
生事且彌漫,愿為持竿叟。
若耶溪在今浙江紹興東南,相傳為西施浣紗之所,水澄如練,諸山倒映,美不勝收。這首五古,是詩人歸隱時所作。春夜泛舟,即景生情,乃感人生茫茫,是其作意。
“幽意無斷絕,此去隨所偶”二句,透露出詩人對人世的厭倦,寧愿幽居獨處,以放達為快。這是詩的序聯,表明他的人生已交給“幽意”來支配。“隨所偶”的“偶”,此處作“遇”解。流露出一種隨遇而安的情緒,此次春夜泛舟也是“茫”無目的,任其所之。
接著寫泛舟的時間和經由路線,以及溪邊景物。“晚風吹行舟,花路入溪口”,“晚”字是全詩的主線,詩題雖是春泛,而所詠卻非白天。夜晚泛舟,不知不覺便進入了春花滿路的溪口,其清幽恬淡恍如桃源勝境。泛舟前進,不覺物換星移,所以接著說“際夜轉西壑,隔山望南斗。”“際夜”即傍晚,本指薄暮、黃昏時分,這里引申為“夜晚”,是說從黃昏到夜晚。點明泛舟時間已久,與首句“幽意無斷絕”相呼應。這時抬頭遙望南天,不覺星斗只能“隔山”相望了。“潭煙飛溶溶,林月低向后”二句,寫若耶溪上如畫的夜景。“潭煙”,指溪上所見如霧的水氣。“溶溶”,是狀霧氣朦朧的景象。一個“飛”字,把水光、飄霧以及揮灑迷人的月色,寫得靈動飛揚。夜深,月沉于西,扁舟前行,所以會感到“月低”而“向后”,表現出一種恬靜美。對比敦煌歌辭《浣溪沙》中“張帆舉棹覺船輕。柔櫓不施停卻棹,是船行。……看山恰似走來迎。子細看山山不動,是船行”的描寫,可見這首《春泛若耶溪》,也是現實的、活潑的。
末二句即景生情。春溪月夜,花路蕩孤舟,畢竟是一種撲朔迷離的美。“生事且彌漫,愿為持竿叟”,才是隱逸詩人的清醒認識。人事茫茫,那么,只有做一個持竿的垂釣者,才不會為世俗所累。“持竿叟”,表明詩人當時的心跡。當然也未必純然如此。但他一時對塵囂感到厭煩,而要追慕“幽意”的隱居生活,倒是順理成章的事。
這首詩用字嚴密,如以“吹行舟”切“泛”字;以“花路”切“春”字;以“南斗”切“若耶溪”(據《越絕書》載:越分野應南斗);以“持竿”切“溪水”等。全詩緊扣一個“泛”字,曲盡描繪之工。此詩在藝術上的突出特色,是沖淡而無雕飾;恰切地表現出風神飄逸、閑適從容、韻味淡宕的情調。
舉體清秀,蕭蕭跨俗。(殷璠《河岳英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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