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祜·雨霖鈴》原文與賞析

張祜

雨霖鈴夜卻歸秦，猶見張徽一曲新。

長說上皇和淚教，月明南內(nèi)更無人。

《明皇別錄》記張祜《雨霖鈴》本事始末： “帝幸蜀，南入斜谷，屬霖雨彌旬，于棧道雨中聞鈴聲與山相應。帝既悼念貴妃，因采其聲為《雨霖鈴》曲，以寄恨焉。時獨梨園善觱栗樂工張徽從至蜀，帝以其曲授之。洎至德中，復幸華清宮，從官嬪御，皆非舊人。帝于望京樓命張徽奏《雨霖鈴》曲，不覺悽愴流涕?！鄙⑽囊话阒痪邤⑹鹿δ埽闱閯t不能不讓詩歌占先。張祜詩以《雨霖鈴》為題，顯然是從樂感而取得愉意，暢抒其無限今昔的感喟。

“雨霖鈴夜卻歸秦”，“雨”曲原作于幸蜀途中; 不久兩京收復，“天旋地轉(zhuǎn)回龍馭”，李隆基從蜀中歸來。一個“卻”字暗示這一戲劇性變化。“猶見張徽一曲新”，也從“雨”曲生發(fā)。有“見”自然有所“不見”，“猶見”即只見。當年梨園數(shù)百人，“獨”善觱栗樂工張徽從幸至蜀，歸來也惟他相隨，響遏行云的念奴哪里去了?名滿天下的李龜年哪里去了? “仙樂風飄處處聞”的霓裳羽衣曲哪里去了? “一曲新”明指《雨霖鈴》，卻也含蓄地表達風流云散，往事如煙，哀樂相尋，歡歌已畢。這支新曲乃李隆基在劍閣棧道為悼念楊妃所作，如今重歸大內(nèi)，猶自沉溺不省，其昏瞶可知，此其一;樂曲雖工，今非昔比，已無當年昇平歡樂氣象，此其二;人事更迭，“從宮嬪御，皆非舊人”，太上皇也成真正的孤家寡人，此其三。末兩句“長說上皇和淚教，月明南內(nèi)更無人”，從不同側(cè)面補足以上幾層意思?！澳蟽?nèi)”指興慶宮，在皇城東南，玄宗自蜀歸來后即移居此處?！堕L恨歌》云： “西宮南內(nèi)多秋草，落葉遍地紅不掃”，“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與誰共”，可資參證。一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遜位帝王，夫復何言!

據(jù)此，張祜這首詩不是尋常的愛情詩，也非一般的詠史詩，其骨子里浸透了經(jīng)歷大變亂后知識分子普遍的滄桑幻滅之感，或可看作是那個特定時期的一頁心史實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