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堅

水色煙光上下寒，忘機鷗鳥恣飛還^①。

我來頻作江湖夢，對此身疑在故山。

輕鷗白鷺定吾友，翠柏幽篁是可人^②。

海角逢春知幾度，臥游到處總傷神。

【注釋】

①忘機鷗鳥：傳說海上有人喜歡鷗鳥，日日與它們交游，鷗鳥成群結隊地飛集在他左右，不存介心，典出《列子·黃帝》。②可人：使人滿意。

【評說】

本詩選自厲鶚《宋詩紀事》卷三三。陳邦彥《歷代題畫詩類》卷一三收錄第一首。

大年，即宋代畫家趙令穰。胡仔《苕溪漁隱叢話》載：“余家有大年畫小景二幅，山谷親書兩絕句其上。今豫章所刻集及他本皆無?！?《宋詩紀事》卷三三引)可知大年小景本兩幅，黃庭堅題詩二首，一畫一首，各自成篇。

第一首題寫寒汀煙渚的平遠小景。首句應題，描繪畫面景象，煙云與水色相映，遠江與沙渚共寒。次句緊承，在這荒遠的汀渚上，無拘無束的鷗鳥來回恣意飛翔。這種畫境，最容易觸發人們興起隱居自娛，不以世事為懷的情思，所以，詩的后兩句便由此下筆，寫出詩人的觀畫感慨。黃庭堅出身于洪州，當地多江湖水澤，后來長期出仕北方，頻頻作夢，夢見自己身在江湖。現在觀看了趙令穰的小景后，竟懷疑自己身在故鄉的家山上。詩為畫而作，詩情因畫境而生，詩情與畫意，融合無間，意趣無窮，題畫詩臻此妙境，自然是上乘之作。

第二首，畫面景象與第一首不同，畫上有輕鷗、白鷺，又有翠柏幽篁，是蒼郁平陸，不再是寒汀煙渚。但是，含蘊于畫境中的意趣，與第一首恰是相通的。鷗鷺為友，竹柏宜人，如此畫境，很容易逗引起人們的隱逸閑淡的情思。特別是像黃庭堅這樣累遭貶謫、倦于宦游的人，更容易引起傷感，所以他寫下“臥游到處總傷神”的詩句來。這首題畫詩將主觀情感融入畫境中，寫出自己的真感情來，難能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