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賀新郎(夢繞神州路)》

送胡邦衡^①待制

夢繞神州^②路，悵秋風、連營畫角，故宮離黍^③。底事昆侖^④傾砥柱^⑤，九地黃流亂注。聚萬落、千村狐兔。天意從來高難問，況人情、老易悲如許。更南浦，送君去。

涼生岸柳催殘暑，耿斜河^⑥、疏星淡月，斷云微度。萬里江山知何處，回首對床夜語^⑦，雁不到、書成誰與。目盡青天懷今古，肯兒曹、恩怨相爾汝^⑧。舉大白^⑨，聽金縷。

【注釋】

①胡邦衡：胡銓(1102-1180)，字邦衡，號澹庵，廬陵（今江西吉安）人。待制：皇帝的侍從官。據《宋史》本傳，胡銓于乾道七年（1171）“除寶文閣待制”，故“待制”二字疑后人所加。

②神州：古稱中國為“赤縣神州”，此指中原地區。

③離黍：《詩·王風》有《離黍》。《毛詩序》以其旨為“閔宗周”：“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過故宗廟宮室，盡為禾黍，閔周室之顛覆，仿徨不忍去而作是詩也。”此以指懷念中原。

④昆侖：山名。《神異經》：“昆侖之山，有銅柱焉。其高人天，所謂天柱也。”

⑤砥柱：山名，在黃河中。

⑥耿斜河：明亮的銀河。

⑦對床夜語：指昔日與胡銓相聚之時。語出白居易《招張司業》詩：“能來同宿否？風雨對床眠。”

⑧爾汝：指彼此親昵無間。此句出韓愈《聽穎師彈琴》詩：“昵昵兒女語，恩怨相爾汝。”

⑨大白：酒杯。

【評點】

黃昇《中興詞話》：二公雖見抑于一時，而流芳百世，視秦檜猶蘇合香之于蜣蜋丸也。

楊慎《詞品》：此詞雖不工，亦當傳，況工致悲憤如此，宜表出之。

李調元《雨村詞話》：此大異康與之之文章孔孟也。

許昂霄《詞綜偶評》：仲宗坐送胡邦衡及寄李伯紀詞除名，其品節可知矣。

劉熙載《詞概》：詞莫要于有關系，……坐是除名，然身雖黜而義不可沒也。……然則詞之興觀群怨，豈下于詩哉！

陳廷焯《白雨齋詞話》：此類皆慷慨激烈，發欲上指。詞境雖不高，然足以使懦夫有立志。

張德瀛《詞徵》：張仲宗《賀新郎》：“天意從來高難問，況人情易老悲難訴。”皆所謂拔地倚天，句句欲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