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天容水色西湖好,云物俱鮮,鷗鷺閑眠,應慣尋常聽管弦。
風清月白偏宜夜,一片瓊田,誰羨驂鸞,人在舟中便是仙。
這首《采桑子》是寫泛舟夜游西湖的感受。浩渺澄徹的湖上,“天容水色”渾然一體,云彩風物都令人感到清新鮮美。詞一開始,作者便充滿喜悅之情衷心贊美西湖。湖上的“鷗鷺閑眠”,表明已經(jīng)是夜晚。宋代士大夫們游湖,習慣帶上歌妓,絲竹管弦,極盡游樂之興。鷗鷺對于這些管弦歌吹之聲,早已聽慣不驚。這一方面表明歐公與好友——當時潁州地方長官呂公著等經(jīng)常這樣玩樂,陶醉于湖光山色間;另一方面也間接表現(xiàn)了歐公退隱之后,已無機心,故能與鷗鷺相處。相傳古時海邊有個喜愛鷗鳥的人,每天早上到海邊,鷗鳥群集,與之嬉戲。歐公引退之后,歡度晚年,胸懷坦蕩,與物有情,故能使鷗鷺忘機。詞的上片粗略地勾畫了西湖的景物,草草兩筆已把握住西湖的特點。詞的下片寫夜泛西湖的歡悅之情。雖然西湖之美多姿多態(tài),無論“春深雨過”、“群芳過后”、“清明上巳”、“荷花開后”都異樣美麗,但比較而言要數(shù)“風清月白偏宜夜”,最有詩意了。這時泛舟湖心,天容水色相映,月光皎潔,廣袤無際,好似“一片瓊田”。“瓊田”即神話傳說中的玉田,此處指月光照映下瑩碧如玉的湖水。作者另有句云“渺渺平湖碧玉田”(《祈雨曉過湖上》),亦指此。這種境界會使人感到遠離塵囂,心曠神怡。人在此時此境中,很易聯(lián)想到韓愈的詩句“遠勝登仙去,飛鸞不暇驂”(《送桂州嚴大夫》),誰也不希望作驂鸞騰天的仙人了,“人在舟中便是仙”。后來張孝祥過洞庭湖作《念奴嬌》云“玉界瓊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且曰“妙處難與君說”,同此境界,同此會心。
歐陽修從中年以后開始有意地轉(zhuǎn)變詞風,尤其在晚年作詞多用作詩的表現(xiàn)方法,明顯出現(xiàn)以詩為詞的傾向。這首《采桑子》意群之間缺乏緊密聯(lián)系,有一定程度的跳躍,句式也像詩句似的爽健,很能代表歐詞后期風格。作者對西湖夜色的描寫,疏疏著筆,將夜色表現(xiàn)得優(yōu)美可愛,每個句子都流露出從內(nèi)心發(fā)出的贊嘆之聲,體現(xiàn)了對景物和現(xiàn)實人生的無限熱愛和眷戀。這是一首思想情調(diào)健康積極的好詞,反映了歐公晚年樂觀曠達的人生態(tài)度。作《采桑子》幾個月之后,歐公便下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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