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吳融
舉國繁華委逝川, 羽毛飄蕩一年年。
他山叫處花成血, 舊苑春來草似煙。
雨暗不離濃綠樹, 月斜長吊欲明天。
湘江日暮聲凄切, 愁殺行人歸去船。
這首詩抓住子規叫聲凄切的特點,創造出一個個意境。它想象奇特,感情濃重,在詠物中抒寫作者的胸懷。
這首詩主要是通過寫子規的叫聲來抒情的,但起始并不單刀直入,而是借寫“舉國繁華委逝川”,反襯子規的孤獨和冷落。“羽毛飄蕩一年年”一句,作者以他的筆在一片火紅的背景上,染下了一塊清冷的色彩,這種強烈的反差給人的印象是深刻而鮮明的。開端即刻意求奇,反映了作者的寫作風格。強烈反差的形成,反映了作者的機智和靈巧。第二句中“飄蕩”一詞,既寫出了羽毛被秋風吹動的姿態,又十分貼切地描寫了子規一年年到處飄泊流浪、無處安身的處境。一語雙關,造意非凡。
第一聯中,雖涉及子規的行動,但只是一種粗線條的勾劃。在以下的三聯中,詩人從不同側面描摹了子規的叫聲,把讀者頭腦中形成的籠統印象化成具體的形象。
“他山叫處花成血,舊苑春來草似煙。”詩人在這里首次描繪子規的叫聲。這里的叫聲不只是為給人以聽覺上的悲傷之感,而是為了讓讀者從這悲鳴中想象出子規內心的悲楚。上句,詩人借用了一個傳說。傳說蜀國國王杜宇,失國亡身,內心十分傷感,于是魂化杜鵑,整日悲鳴不已,且口吐鮮血,所到之處花草盡被染成血色。在這里借用這個傳說,就能很好地表達出作者所要表達的意思。下句,作者借描寫他山舊苑的春草漠不關心子規的傷痛,反映出乞生于他鄉的游子征人處在怎樣一種被人漠視的境地。這兩句詩,對仗工整,寓意深刻,物與人融合在一起。
接著,在第三聯中,詩人抓住兩個典型環境中的典型情景,進一步寫出子規處境的艱辛。“雨暗不離濃綠樹”,寫一年之內最艱辛時子規的處境。“月斜長吊欲明天。”則寫一天之中最難熬時刻的處境。從這兩個有代表性的情景中,讀者就可以推知它在其他時候的處境了。
詩的最后一聯“湘江日暮聲凄切,愁殺行人歸去船”,詩人選用了特定的環境,特定的時間,特定的人物,把這種凄厲的叫聲及這種叫聲引起的共鳴渲染得如聞如見,使人在悲情激蕩中結束了對全詩的誦讀。湘江因其吞沒了舜帝之二妃而化成了一條能夠觸發人哀思的河流,日暮時分,也是征人游子思家之情最為悲凄的時刻。這里的“聲凄切”既是寫子規的叫聲,更是寫下句中的游子或也可以說詩作者本人發自內心深處的悲呼。只有“湘江”“日暮”才最能令人生悲,也只有“行人”才最能與子規的悲啼產生共鳴。“愁殺行人歸去船”一句,表面上是在寫子規的愁太多了,以至于行人的船也不忍離開。實際上,這里是寫行人的一種心情。因為他不忍離去,故船也不忍離去。這種借寫與人物有關的事物而寫人物心情的方法,在屈原的《離騷》中也有。“仆夫悲余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因屈原悲,屈原懷而說仆夫悲馬懷。這就是一種移情作用的表現。詩人身邊的各種事物,在他的眼光里,無不帶上他所涂抹的色彩,它們和詩人同悲同喜,共憂共憤,使詩人的心情得以極大的渲染,這樣就產生了強烈的感染力。詩至尾句才通過“行人”一詞點出意旨,給人無窮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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