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朱之瑜·避地日本感賦》原文賞析
漢土西看白日昏,傷心胡虜據中原。衣冠誰有先朝制?東海翻然認故園。
這首詩是作者定居日本后所作,原有兩首,抒發的是深沉的亡國之痛。
一、二兩句寫在日本西望故國。“西看”,表現的是對故國的眷戀,但看到的是什么呢?是“白日昏”。這“白日昏”可指景物微茫,其主要意味恐怕還是象征性的,以“千里黃云白日曛”、“大漠風塵日色昏”那樣的景象,來象征“漢土”之上干戈擾攘、生靈涂炭,起首二字為“漢土”,而未用“故國”(平仄意義同,可換用),“土”較具體,易與“昏”聯系,標舉“漢”也更能表現作者的民族感情,“漢土”與下句的 “胡虜”正相對立。“傷心胡虜據中原”正揭明了“白日昏”的象征意蘊。胡人占領漢土,這是反常的,是叫長期受儒學熏陶、嚴于夷夏之別的士大夫難以容忍的。“據”,盤據,還意味著長期占領,這更是叫人難以忍受了。作者的“傷心”不僅是因為目前的國破家亡,還因為永無回歸之日,這傷心就顯得格外沉重了。
三、四句寫亡命日本的感觸。當時的胡虜不僅占據了漢土,而且還用胡俗代替漢俗,強迫漢族人民剃發改服,這遭到了漢族人民的強烈反抗,作者也曾 “誓以必死”,不接受“髡發” (《舜水先生行實》)。在作者和當時廣大的漢族人民看來,改變“衣冠”就是對明朝的背叛,對漢民族文化傳統的背叛; 而來到日本,看這里的服飾、裝束竟和明朝相似,可以自由著裝了,他自然會感到慶幸。“衣冠誰有先朝制?東海翻然認故園。”這慶幸感、認同感中蘊涵著他對先朝及對故國的精神文化生死與共的感情。但是他畢竟是亡國之民,是在別的國度里找到這片精神王國的。“翻然”也就有某種悖謬的意思。這樣看來,這兩句感嘆又有那種且將他鄉作故鄉、且將異國作故園的苦澀感。更何況先師孔子還說過: “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無)也。” (《論語》)作為夷狄之一的日本雖有這樣的禮儀,畢竟不能和故國文明同日而語啊。這里是有很深的感慨的。還要注意 “東海”一詞,從字面看,當然是指日本,但暗中又似在用典。戰國時魯仲連曾極力反對趙國投降秦國,說若尊秦為帝,他就將“赴東海而死”,決不做它的臣民 (《戰國策·趙策》)。南宋胡銓在《戊午上高宗封事》 中也曾引述這些話,以表示和秦檜把持的小朝廷不共戴天。蹈東海而死以后就成了不為暴虐政權使用、不向暴君低首的常用語。這里的“東海”、“認故園”當也有這樣的意思。
魯迅先生非常尊崇他的這位鄉先賢,曾多次進行表彰。他在《這回是“多數” 的把戲》中寫道: “明亡以后,一點土地也沒有了,卻還有竄身海外,志在恢復的人。”這人就是指朱之瑜。讀了《漫興》和這首《避地日本感賦》,我們對這位愛國志士的 “拳拳之忠”就有了較深的體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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