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里潼關路。
望西都,意踟躕,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張養浩(1270—1329),字希益,號云莊,山東濟南人,是元代著名散曲作家。他少年好學,山東按察使焦遂薦其為東平學正,后為禮部令使,升監察御史。因正直敢言,批評時政,被罷官。元仁宗即位,張養浩復官,官至禮部尚書。后棄官回鄉,朝廷多次授與高官,皆不就。天歷二年關中發生大旱,饑民相食,朝廷拜其為陜西行臺中丞,他到任后積極治旱救災,四個月后因積勞過度,卒于任所。
元文宗天歷二年(1329),張養浩為陜西關中大旱,災荒待救,歸鄉再出,就任陜西行臺中丞。赴任途中經過潼關,看到險峻的山川,饑餓的人群,心情十分惆悵。潼關是古代兵家必爭之地,是長安、咸陽的東出門戶,一入潼關,所見多是秦漢遺跡。今日看關河冷落,宮闕頹圮,想到秦漢時代那些為邦國事業經營奔走的人們,他們舉徭役,興土木,榨取民財民力,老百姓從統治者的興旺的運數中領受的是痛苦,而這種統治者即使走向敗亡,也總是另有新主來接替他們,老百姓頭上照樣站著一個統治階層,人民還要照樣向他們貢獻自己的所有,命運依然是痛苦的。張養浩以深刻的眼光看出了這個慘痛的歷史事實,對人民的疾苦表現了深摯的同情,對歷代的壓迫人民的統治者發出了批判。在士大夫階層中有人具有這樣的胸懷和眼光,在千古的史冊上也是難能可貴的。
這首散曲把景色描繪、睹物傷情、議論時局三者有機地結合為一體,造成了景色宏偉、情思高遠的詩歌情境,這在古典詩歌史上是少見的。
張養浩以“如聚”之勢寫“峰巒”,以“如怒”之態寫“波濤”,足可稱之為奇筆形容。這樣寫,把山和水都寫活了,它們都象人,有人一樣的群性,有人一樣的脾氣。因為如果不是有生命有意志的存在物,僅僅是“山”與“水”,山勢不會那么集中,層層疊疊,擠擠壓壓,水性也不會那么狂暴,轟轟吼吼,洶洶浩浩。這樣寫,就把潼關的山水之特別險要,生動地再現了出來,成為藝術表現的難以企及之筆。作家在文學史上總是以自己的特殊貢獻,取得相適應的地位的。
詩中還以歷史上的兩個強盛朝代的廢墟存在,感慨民生艱困,并在實際上揭示百姓苦的根源。這既含蓄地反映了元代的人民困苦,也表現了詩人的仁愛胸懷,是作者為民紓難的民主性思想的對象化表現。形象中還含有某種歷史警告的意味:你們看,秦漢兩個強大的王朝,他們的萬間宮闕都變成了泥土,現在的不可一世的統治者們,未來的命運還能例外嗎?張養浩本人薄視功名利祿,與這種歷史的徹悟不無關系。
詩以不論興亡誰屬,百姓命運不變作結,也是藝術獨創,而且命意新警,發人深思,把小令的表現題材和情思抒發,提高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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