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陳沆·有感》原文賞析
傳聞南海事全非,十室炊煙九室稀。須識治兵先治吏,自來防盜在防饑。鱷魚大可為文遣,沙蜮終難出水飛。寂寞江湖風雪里,有人投筆念征衣。
此詩作于嘉慶十四年(1809),首聯即作者“自注”所云:“聞廣東荒歉,海寇未平。”
以災荒為題材的同期作品,有王省山的《剝榆歌》:“朝剝榆皮,暮剝榆皮,手持斧柯,身困腹饑;道旁累累不忍睹,老幼相攜面如土,家貧歲荒不得食,聊借榆皮充肺腑。吁嗟乎!山中榆皮能有幾,荒村破屋半逃亡,何處叫閽天萬里?”(《清詩鐸》卷十四)具有典型性,讀之催人淚下!廣東荒歉的情景也就可以想見了。
關于海寇,除了粵海窮漁伺劫商船并登陸肆擾,為害最烈的是,海盜頭目蔡牽以閩海為根據地,大肆劫擄;又勾結陸地幫會,使其陰濟船械米糧,得以儲蓄較富,儼然握海上之霸權。后與粵海盜頭目朱濆組成聯合艦隊百余艘,與浙江提督李長庚對抗,勢甚猖獗,縱橫海上多年。
對此,作者提出“治兵先治吏、防盜在防饑”的政治主張和具體措施。治兵的關鍵在治吏,防盜的關鍵在防饑。治吏、防饑是治本而非治標。治標則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治本須正本清源,通體關照;倘若本末倒置,必誤入歧途。
治本的首要尤在治吏。如何治吏?作者認為,當取法于唐代著名文學家、哲學家韓愈(768—824)的政績。這里主要指《祭鱷魚文》。這篇祭文表面上似乎針對“颶風鱷魚,禍患不測”(韓愈《潮州刺史謝上表》),實質上卻針對一切禍國殃民的惡勢力。這是具有象征性的鱷魚形象。許多“弊事”都是那些惡勢力造成的。為了“除弊”,韓愈是不怕死的:“欲為圣朝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對于懲治鱷魚這類的惡勢力,他作了一系列的具體措施和步驟,這就是:“安撫勸告——出路——懲罰。”先給以食品,使其照常生活;再講道理、擺事實,耐心勸說;并指明出路,使其得以長期生存,倘若頑抗不改,就別無選擇,最后只得加以致命的打擊!這是對犯罪者采取的“剿撫并用”的吏治方針。在某種程度上,這個吏治方針是行之有效的。韓愈還有不少良好政績,如整頓長安社會秩序、改革令史的舊例規定等等。正如張籍(約769—約830)稱贊韓愈那樣: “學無不該貫,吏治得其方。”(《祭退之》)
吏治意味著法治。《管子·明法》說:“吏者民之所縣命也。”《韓詩外傳》云:“據法守職不敢為非者,人使也。”吏治搞好了,像沙蜮那樣的惡勢力也就不可能含沙射人為災了。
《有感》寫得頗有特色,它把現實與歷史、議論與抒情相互結合,融為一體,它不說空話,不玩弄辭藻,從最引人關注的海防和民生的重大事件出發,指出治吏是治兵、防饑的根本所在。
清代有不少抒情詩的辭句,寫得相當漂亮;惜其審美情趣浮淺,往往纏綿于身邊瑣事,無病呻吟,較之《有感》,其品格高下,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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