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趙孟頫·岳鄂王墓》原文賞析
鄂王墓上草離離,秋日荒涼石獸危。南渡君臣輕社稷,中原父老望旌旗。英雄已死嗟何及,天下中分遂不支。莫向西湖歌此曲,水光山色不勝悲。
這是一首憑吊杭州西湖岳墳的詩,南宋民族英雄岳飛遭“莫須有”的罪名被害于宋高宗紹興十一年,孝宗時恢復(fù)名譽(yù),改葬西湖棲霞嶺;寧宗時追封鄂王。故詩稱岳墳為“鄂王墓”。這位偉大歷史人物的遺跡,曾引起過后世無數(shù)的憑吊和歌吟,作為宋朝王孫入仕元朝的趙孟頫所寫的這首悼詞,就是一首沉痛深至之作。
宋亡之后,山河改色,岳墳也一度冷落。詩發(fā)端二句就描畫了岳廟雜草叢生,破敗荒涼的情景:“鄂王墓上草離離,秋日荒涼石獸危。”一片野草,籠罩在秋日慘淡的余光下,是何等悲涼的情境!而“石獸”,本來是護(hù)陵神物,而它們在風(fēng)雨侵蝕,野草肆虐之下,仿佛自身難保,一“危”字下得警策。
“鄂王墓”畢竟沒有從戰(zhàn)火中消失,它仍然屹立在西湖一畔,作為歷史的見證,仿佛要告訴后人一段痛史。遙想南渡之初,宋朝軍民抗金的熱情高亢,曾經(jīng)迎來恢復(fù)大業(yè)最有希望的年代。岳家軍大舉北上,連挫敵鋒,直搗黃龍指日可待。誰知高宗、秦檜等人一心求和,強(qiáng)令退兵,致使復(fù)國大計化為泡影。中原父老瀕于絕望。“南渡君臣輕社稷,中原父老望旌旗”一聯(lián),以十分凝煉的筆墨概括了這段痛史。“南渡君臣”,與“中原父老”形成對照,后者望穿秋水(范成大《州橋》:“州橋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駕回。忍淚失聲詢使者,幾時真有六軍來?”陸游《秋夜將曉出籬門迎涼有感》:“遺民淚盡胡塵里,南望王師又一年。”皆此句所本)前者麻木不仁,一冷一熱的對比中,詞婉意嚴(yán),對高宗、秦檜誤國的批判冷峻無情。“輕社稷”的“輕”字,可謂一字褒貶,鞭辟入里,狡兔未死,良弓先藏,此非輕社稷而何?
長城自壞,時機(jī)已失,雖然在孝宗淳熙年間,寧宗開禧年間也曾組織過北伐,然而均因?qū)浳吹闷淙耍瑴?zhǔn)備草率倉促而失利。那時人們懷念岳飛,真的是“英雄已死嗟何及”,而“天下中分”,南北對峙既久,復(fù)有“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崛起金人之側(cè),雀啄螳螂,蟬亦不免,雖有文天祥等努力國難,終因大廈將傾,獨木難支。趙宋二百余年基業(yè)毀于一旦,究其禍根,實種于“風(fēng)波亭”特大冤案。無怪乎詩人要對墳一哭:“英雄已死嗟何及,天下中分遂不支!”
詩人譜寫了這支悲歌,然而向哪里去唱呢?“莫向西湖歌此曲,水光山色不勝悲。”明明是詩人自己悲不自勝,偏偏說“水光山色”經(jīng)不起更多的感傷刺激,便有紆曲婉轉(zhuǎn)之妙。
這首七律在寫法上很特別,既沒有藻繪,也沒有典故,五、六句幾乎不成對仗,篇末以“莫向”作呼告,大有絕句或古風(fēng)的味道。寫景純屬白描,詠史純屬直敘。議論抒情,無不唱嘆出之。可以說,它的藝術(shù)魅力主要來自詩人以前代王孫的特殊身份,痛定思痛,由衷不絕的一片傷心。正是詩到真處,絲毫不容假借。詩人選用“支微”韻部,其聲細(xì)微低抑也有助于抒情。陶宗儀稱贊說:“岳王墓詩不下數(shù)十百篇,其膾炙人口者,莫如趙魏公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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