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迺賢·京城燕》原文賞析

三月京城寒悄悄，燕子初來怯清曉。河堤柳弱冰未消，墻角杏花紅萼小。主家簾幕重重垂，銜芹卻向檐間飛。托巢未穩(wěn)井桐墜，翩翩又向天南歸。君不見舊時(shí)王謝多樓閣，青瑣無塵卷珠箔。海棠花外春雨晴，芙蓉葉上秋霜薄。

作者自注云： “京城燕子，三月盡方至，甫立秋即去。有感而作。”這是說因京師氣候較冷，燕子在三月底才飛來，剛立秋就飛走了，其間為時(shí)不長。引起詩人對(duì)于人間榮華難久的感慨，因而作詩。詩中又暗用了“舊時(shí)王謝堂前燕，飛人尋常百姓家”(劉禹錫)詩意，加強(qiáng)盛衰之感。盡管是一個(gè)古老的主題，得到極其新穎的表現(xiàn)。

如果是江南三月，早已是雜花生樹，群鶯亂飛，氣候溫暖宜人了。而地處北國的京華，三月底尚春寒料峭，燕子這時(shí)飛來已不算早，卻仍“怯清曉”，這就寫出了地域差別。“河堤柳弱冰未消，墻角杏花紅萼小?！焙吞K東坡“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shí)，綠水人家繞”的詞句比較，相映成趣。同是燕子歸時(shí)，同在暮春，南方是綠水長流，而北國卻河凍初開;南方已結(jié)杏子(“青杏小”)，北國杏花始放(“紅萼小”);南方“枝上柳綿吹又少”，北方卻柳芽初吐，不勝嬌弱。正因?yàn)闅夂蚝湟恍?，所以“主家簾幕重重垂”，為的是保暖，不是拒絕燕子。而燕筑巢心切，于是“銜芹卻向檐間飛”，將就著在屋下找個(gè)避風(fēng)處做窩。以上六句都寫燕子“三月盡方至”的情況，寫景繪事，細(xì)致入微，可謂化工之筆。一“怯”字有點(diǎn)睛之妙。

以下兩句一跳寫立秋，真是駿快?！巴谐参捶€(wěn)井桐墜，翩翩又向天南歸?！薄熬嫛比謱懕M秋色，與上段寫初春物候相比，一何簡捷?！巴谐参捶€(wěn)”四字，則寫京城燕居留時(shí)間太短。不能在繁華富貴的京城久住，窩還沒有睡熱，“翩翩又向天南歸”矣，慨何勝言。

于是詩人自然聯(lián)想到人間的榮華，也和燕子居京華一樣不可久持?！巴踔x”本是南朝兩大豪族，與北國無關(guān)，與元代的京師無關(guān)。但它早就成了富貴人家的代名詞，何況劉禹錫又把他們和燕子搭成聯(lián)系。周邦彥從劉禹錫《烏衣巷》詩得到靈感，在其名作《西河》中也興嘆過：“酒旗戲鼓甚處市?想依稀王謝鄰里。燕子不知何世，向?qū)こＯ锬叭思?，相?duì)如說興亡斜陽里?！倍嗽娪址鲂乱?，他不是以燕嘲人，而是將人比燕： “君不見舊時(shí)王謝多樓閣，青瑣無塵卷珠箔”，這是“舊時(shí)王謝堂前”景觀，眼前呢?妙就妙在根本不說這個(gè)，而以春花秋葉榮枯對(duì)照作結(jié)：“海棠花外春雨晴，芙蓉葉上秋霜薄”，前句之景何等明媚，有如人家興旺之時(shí);后句之景一何蕭條，有如人家破敗之時(shí)。世事無常，榮華一夢(mèng)。這一切不是和京華之燕的“托巢未穩(wěn)”有幾分相似么?

詩的前六句只一意，后六句則有三意。前六句妙于用繁，后六句妙于用簡。使這首短歌顯得特別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