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元好問·人日有懷愚齋張兄緯文》原文賞析
書來聊得慰懷思,清鏡平明見白髭。明月高樓燕市酒,梅花人日草堂詩。風光流轉何多態,兒女青紅又一時。澗底孤松二千尺,殷勤留看歲寒枝。
題中的張緯文,名緯,字緯文,號愚齋。早年曾從元好問讀書。金亡后仕蒙古。這首詩是元好問后期閑居故鄉,某年人日有懷張緯而作。“書來聊得慰懷思”,說對方來信,使自己“聊得”寬慰。話說得很有分寸,不再有早先《得緯文兄書》那種“鵲語喜復喜”,“千里故人書”的氣氛。所以如此,一是作為遺民的元好問心境消沉,難以熱得起來;再則張緯此時仕于蒙古,元張之間情誼想必也減于往日。“清鏡平明見白髭”,張緯的書信,大概使他感觸頗多,特別是那種今昔之感、老大之嘆一定比平日更加強烈。所以次句特地點出早晨攬鏡自照,見到髭須花白,容顏衰老。張緯在燕京,書信中可能提到燕京的生活。“明月高樓燕市酒”,顯然是針對張緯而言。但除此一層意思外,元好問曾于蒙古乃馬真后二年(1234)赴燕京,與張緯有過聚會,因之“燕市酒”也有追憶那次聚會的意思。“梅花人日草堂詩”,則落到自己,用杜甫曾在元日追和高適寄詩的事,來指今日自己有懷張緯而作詩。這兩句有張緯與自己不同生活處境的對照,也有昔日聚會與今日獨處的對照。而由這種對照再推進一步,則是對于時世變遷的感慨。“風光流轉何多態,兒女青紅又一時。”節候推移,風光變化,送走了舊年,轉眼又是新春人日(正月初七),自然界的景物,千姿百態,花樣何其之多,人間男男女女,像隨時節而呈現的春芳秋艷,黛青脂紅地又點綴著一時風光。兩句用流水對,寫時節流轉,世間青紅變化,寫得熱熱鬧鬧,極其富有動態感。但作者在對這種風光流轉打量一番之后,卻把目光移向另一面去了:“澗底孤松二千尺,殷勤留看歲寒枝。”在時序更迭,百草千花不斷變化的同時,世間還有不追隨這種變化的孤松。它生在澗底,但高過千尺,它不與春芳秋艷爭時,但歲寒而不凋。詩人對孤松懷著敬意。要殷勤地看它那戰風霜,斗嚴寒的蒼勁枝條。贊美青松,對風光流轉,兒女青紅的不以為然,便意在不言之中。這最后一聯,固然給人以陡起壁立、懸巖萬仞的感覺,但細細尋繹上面的詩句,不難發現:“梅花人日草堂詩”和它氣息相通,古人以梅花和松竹為歲寒三友,無論是次聯的梅花和末聯的孤松,都有自況的意味,用以比喻他作為金朝遺民的氣節。
這首詩由懷朋友而作,但不是一般的抒寫友情。針對張緯這樣一位特殊的對象,“懷”的內容是復雜的。詩人對新朝和舊朝交替時的人情世態,所謂“兒女青紅又一時”,在態度上有保留,甚至是有諷刺的。末聯贊美孤松,對于張緯,也顯然有勸勉的意思。與此同時,詩人似乎更多地抒發一種閱世的深沉感慨。就詩的內在精神而言,是凝重的,但就意象和詞采看,卻顯得豐縟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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