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劉光第·大小云壑》原文賞析
絕壑驕陽亦凍姿,云如潮白漲無時。倒噓人影龍初過,半沒松身鶴不知。涌地佛光喧震旦,浮天海色照西夷。入山漸覺衣裳薄,擘絮兜綿轉粟饑。
這是作者峨眉紀游詩之一。詩以清健的筆調描繪了峨眉云海和“佛光”的奇特景觀。在峨眉山息心所西石碑崗下,有一道天然石梁,當地人稱之為觀音橋。橋下云煙靄然,幽深莫測,是謂云壑。然游覽峨眉而欲觀“云海”、“佛光”諸景,當至其金頂之舍身崖。其處風起云涌,景致極為壯觀,不負“浮天海色”之美譽。由是推之,則觀音橋下為小云壑,而金頂之舍身崖當為大云壑。
此詩之首聯奇險,且別具手眼: “絕壑驕陽亦凍姿,云如潮白漲無時。”絕壑,謂溝谷極深;此詞給人以從上向下望的視覺官感。常人游山,所得之總體印象是“高峻雄偉”一類由下向上看的視覺官感。作者于此用此詞,將絕高的山變為極深的谷,不啻奇兵突出,以奇制勝也。“驕陽亦凍”,顯其高寒;云如潮漲,見其勢大。若非站立于高之處,斷難得此觀感。
首聯之對句寫云海,作者意猶未盡,緊接著頷聯又落墨于云海:“倒噓人影龍初過,半沒松身鶴不知。”出句由韓愈《雜說一》之首句“龍噓氣成云”意化出,但較原句更為形象。梁啟超說:劉光第“詩在韓、杜之間”(《劉光第傳》),此即一例。“人影”,謂投映在云層之上的人像。對句言云氣升騰的情形;鶴不知,狀其輕盈。《周易》曰:“云從龍。”(《上經·乾》),故作者有“龍初過”之說。不惟如此,在作者筆下,人影、松鶴皆可用以形容云海,給人以強烈的實感,如覺身臨其境。
峨眉山的佛光,是一種少見而奇特的自然光學現象。佛光的出現,首先要有大量的云層和較強的陽光。當陽光從云層相對的方向照射云層,人背太陽而立,光線經過空氣中霧狀水滴衍射,人就會在云層上看見一個七彩光環,環內顯現出活動的人影。前人不了解這一自然現象產生的科學原理,認為是神佛在顯示著法力,因而稱之為佛光。正是因為佛光奇特而不多見,所以作者要書上一筆:“涌地佛光喧震旦,浮天海色照西夷。”此二句言峨眉佛光名揚中華,云海冠照西南。“喧”,通烜,顯赫貌。“震旦”,梵文之音譯,即中國。“西夷”,舊謂我國西南地區為西南夷,這里作者是省稱。
詩的末尾二句抒寫入山感受,構想新奇,獨辟蹊徑。作者飽覽峨眉奇景,精神上得到極大滿足。隨著這種滿足,物質的匱乏突出了。具體地說一是衣裳穿少了,二是沒有帶干糧。面對這種情況,作者的感受是:“入山漸覺衣裳薄,擘絮兜綿轉粟饑。”為何“漸覺衣裳薄”?只因“高處不勝寒”(蘇軾《水調歌頭》)!順手擘來白云披上,隨即又覺冷得起雞皮疙瘩和饑腸轆轆了。“兜綿”,即兜羅綿,佛經中稱草木之花絮,比喻山中白云。“粟”,即小米,此指冷得發抖時皮膚上出現的小米似的疙瘩;取蘇軾《雪后書北臺壁》詩“凍合玉樓寒起粟”句意。
峨眉山向有“秀甲天下”之稱,景色秀美自是不言而喻。不少文人力圖將其美用文字移到紙上,使更多的人來領略它的美。正因為它太美,所以用尋常的模山范水狀之,則難以取勝。作者抓住峨眉奇景,以奇偉之筆掘幽鑿險,開境獨行,遂成此奇佳之作。胡先骕曰:“《介白堂詩》最精之作,為其峨眉紀游詩……古今來作者詠山水之什,殆未有若此者。唯太白興到之作,仿佛似之耳。故即有此一卷峨眉詩,已是藏之名山,傳之無窮。僅就寫景一端而論,《介白堂詩》已不難獨步千古也。”(《評劉裴村〈介白堂詩集〉》)胡氏評語雖有過甚之嫌,卻也道出劉詩特色,不失為一家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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