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院秦樓心寒透,冷氣颼颼。
風月場中第一下流,典雅溫柔。
俺本是賢德淑女良家后,君子好逑。
流落在煙花柳巷把罪受,強賣風流。
送舊迎新,有什么來由?虛度春秋。
到而今,要想出頭不能夠,誰來打救?
恨將起,銀牙咬碎羅衫袖,何日方休? !
——清·華廣生輯《白雪遺音·馬頭調帶把》
本篇把妓女的痛苦和呼號,寫得戚然悲鳴。
歌院秦樓本是王孫公子尋樂作樂的場所,妓女們在這種場所是充當他們玩樂的工具。因此,在歌院秦樓,王孫公子的心情是歡樂無比,而妓女的感受則是“心寒透,冷氣颼颼”。在這種談情說愛的風月場中,表面上是“典雅溫柔”,而身受其害的妓女則感到它是“第一下流”。兩種人兩種不同的處境,便產生了如此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
人們往往對妓女采取鄙視的態度,把妓女看作都不是好東西。實際上罪責不在妓女個人,而在于逼迫人當妓女的那個罪惡的社會環境。這首民歌的作者便以自己的親身經歷說明了這個問題:“俺本是賢德淑女良家后,君子好逑?!币簿褪钦f,這位妓女本來是品德美好的善良人家的后代,是君子愛慕而熱烈追求匹配的對象,只是由于社會環境的逼迫,如今才當了妓女, “流落在煙花柳巷把罪受,強賣風流”。當妓女,絕非賞心樂事,而是活受罪,是把人的整個一生的青春年華都葬送掉。 “送舊迎新,有什么來由?虛度春秋?!闭垎枺菏澜缟线€有什么比葬送人生的青春年華——“虛度春秋”,更叫人難以忍受的呢?
問題不僅在于眼前難以忍受,而且對今后也失去了希望,根本沒有出頭之日。 “到而今,要想出頭不能夠,誰來打救?恨將起,銀牙咬碎羅衫袖,何日方休?!”她找不到搭救她的人,只有更加激起她的憤恨,恨到咬牙切齒的地步。好在她不是憤恨某個個人,而是憤恨那整個罪惡的社會,使她淪為妓女的痛苦境地,又毫無出頭的希望。
從個人的切身感受出發,把揭露和憤恨的對象指向整個罪惡的社會,是這首民歌的主要特色。它既有感情的深度,又有批判的廣度,令人感到單純而不單薄,深沉而不故作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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