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黃柳

客居合肥南城赤闌橋之西，巷陌凄涼，與江左異⁽¹⁾，唯柳色夾道，依依可憐。因度此闋，以紓客懷。

空城曉角，吹入楊柳陌。馬上單衣寒惻惻⁽²⁾。看盡鵝黃嫩綠，都是江南舊相識⁽³⁾。正岑寂⁽⁴⁾，明朝又寒食。強攜酒，小橋宅。怕愁花落盡成秋色。燕燕飛來，問春何在，唯有池塘自碧。

【解析】這首詞寫作者在合肥停留時的情懷。乍看“淡”得出奇，細品味，便覺含蘊復雜而深邃。“空城曉角”，起筆突兀，對作者心情作了總的概括，悲涼氛圍籠罩全詞。金人洗劫一空，戍角悲涼仍隱含戰亂危機。“馬上單衣寒惻惻。”早春天氣，寒風料峭。明寫氣溫，深寫戰爭給人們心靈帶來的隱隱傷痛。“垂楊陌”的“鵝黃嫩綠”，應是一片生機，然而與“空戰曉角”、“寒惻惻”的氛圍組合，就更凄冷。“鵝黃嫩綠”正是作者在江南熟見的愛物，在合肥重見，但合肥“巷陌凄涼，與江左異”，兩相異之物在作者內心深處“碰撞”，就勾起了作者與讀者對和平安定局面的憧憬，也正流露了作者心靈底層的民族憂患情感。“正岑寂，明朝又寒食”。“寒”中又要禁煙火，又推進一層。“怕梨花落后成秋色。燕燕飛來，問春何在？唯有池塘自碧。”明寫傷春，深寫作者對戰禍的余悸，這正是證明了前面說的作者內心底蘊。這真是作者的妙筆。把濃情深深隱藏在疏淡的景物中，讓人咀嚼”發人深醒。張炎認為姜夔這首詞“不惟清空，又且騷雅，讀之使人神觀飛越。”(《詞源》)此說頗中肯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