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宮·金殿喜重重(南北合套)〕秋思
〔金殿喜重重(南)〕風雨狄堂,孤枕無眠,愁聽雁南翔。風也凄涼,雨也凄涼,節序已過重陽(1)。盼歸期、何事歸未得?料天教暫爾參商(2)。晝思鄉,夜思鄉,此情常是悒怏(3)。
〔賽鴻秋(北)〕想那個妒青山、愁蹙在眉峰上;江丹楓、淚滴在香腮上;撥金釵、劃損在雕闌上;托瑤琴、哀訴在冰弦上:無事不思量,總為咱身上。爭知我懶看書,羞對酒,也只為他身上。
〔金殿喜重重(南)〕凄愴,望美人兮天一方。謾想象賦高唐(4)。想到他行,身到他行,甫能得一霎成雙(5),是誰將好夢都驚破,被西風吹起啼螀(6)。惱劉郎(7),害潘郎(8),折倒盡舊日豪放。
〔貨郎兒(北)〕想著和他相偎廝傍,知他是千場萬場。我怎比司空見慣當尋常?才離了一時半刻,恰便似三署十霜。
〔醉太平(北)〕恨程途渺茫,更風波零瀼(9),我這里千回百轉自傍徨,撇不下多情數樁。半真半假喬模樣,宜嗔宜喜嬌情況,知疼知熱俏心腸。但提來暗傷。
〔尾聲〕往事后期空記省,我正是桃葉桃根各盡傷(10)。
【解析】這篇《秋思》套數抒寫秋日里游子對情人的深切思戀之情,波瀾起伏,誠摯感人。第一支〔金殿喜重重(南)〕曲通過重陽節后風雨凄涼的秋景的描繪烘托出客游在外的游子的強烈的思鄉之情,表達出游子與情人欲歸不得、被迫分離的愁悶的心情。用的是南曲,把“秋思”的主題點出。第二支〔賽鴻秋〕是北曲,先是游子設想自己的情人因思念自己而異常煩惱痛苦,然后描寫自己“懶看書,羞對酒”的情態,造成相互映襯的效果。寫情人的思念極盡鋪排,描繪情人翹首眺望卻被青山阻隔而生愁悵;見秋日火紅的楓葉而相思落淚;拔下金釵在雕闌上刻畫計數時日;彈琴寄托相思等情態,集中表達情人“無事不思量,總為咱身上”的相思。這支曲以寫情人相思為主,借情人的相思情態反襯自己深切的相思,對比映襯,把游子的相思又推進一步。第三支〔金殿喜重重(南)〕曲,是借設想而寫感思成夢的情景。游子渴望夢中能與情人短暫相會,可是好夢又被西風中的寒蟬的鳴叫聲驚破?;脡羝屏耍褋硭械狡鄾?。夢不成景,他又情不自禁地聯想到古人劉晨和潘兵,他們都艷福不淺,都有與美女相遇的機會,言外之意,自己的景況遠比不上古人。第四支〔貨郎兒(北)〕曲承接上曲,寫夢中未能與情人相會,又轉而回憶起現實中往日與情人“相偎廝傍”的情景,更加觸動了游子的離別實難,一日三秋的心境。第五支〔醉太平(北)〕曲,游子從離鄉后自身“程途渺茫”的處境又聯想到情人的嬌嗔可喜之狀,表現出游子的后悔離鄉的情緒。離別了情人是感情上的損失,而這個代價并沒有換取前途,這種離別顯然就不值得了。這種痛悔心情的表達是很真實的。最后〔尾聲〕進一步表達欲歸不能,空自憶念因而更加傷感的情景。
這篇套曲表達游子思親戀鄉之情可謂淋漓盡致。作者極盡鋪陳,多手法多側面地表達游子的秋日之思,或借秋日景物環境描寫加以烘托,或借助聯想和夢境以虛襯實,或通過男女相思情狀對比映襯,或借古以比今,從不同的方面把游子秋日的思親戀鄉之情表達出來,波瀾起伏而又真切自然。又采用南曲和北曲合腔的配套方法,造成表達感情上的風格變化,在以北曲套數占主要地位的元朝,這種配套方法具有創新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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