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史達祖·綺羅香》詠春雨

史達祖

詠春雨

做冷欺花^①，將煙困柳，千里偷催春暮。盡日冥迷^②，愁里欲飛還住。驚粉重、蝶宿西園^③，喜泥潤、燕歸南浦^④。最妨他、佳約風流，鈿車不到杜陵路^⑤。

沉沉江上望極，還被春潮晚急，難尋官渡^⑥。隱約遙峰，和淚謝娘眉嫵^⑦。臨斷岸、新綠生時，是落紅、帶愁流處^⑧。記當日、門掩梨花，剪燈深夜語。

【鑒賞】 史達祖詞長于詠物，這首《詠春雨》 向來被推為詠物的上乘，是梅溪詞代表作之一。此詞妙在雖是詠春雨，卻通篇不著一 “雨” 字，而字里行間又無處不透出細雨濛濛的氣息。作者以極為細膩的筆觸，將物與人在春雨中的感受形象地曲折地傳遞出來，思鄉、思親之情溢于言表。

上闋以擬人化的手法，將春雨寫活。本來是暖和晴朗的天氣，但一場春雨卻像是有意在醞釀寒意以欺凌百花; 細雨絲絲，又像是在紡煙織霧困繞楊柳，故有詞中“做冷欺花，將煙困柳” 之說。僅此八字，就將春雨寫活。緊接著以一句 “千里偷催春暮”，攝住春雨之魂。著一 “偷” 字，將大好時光在這無邊無際的連綿春雨中消失的自然景象形象地傳達了出來。“盡日” 二句，動態地傳達出了春雨又密又小，迷離欲飛的情態，形象性很強。下面，作者以旁觀者的目光，細心刻寫了大自然中種種物象在春雨中令人心生憐念的動人情態： 美麗的蝴蝶因為怕被雨淋濕了粉翅，只得困宿“西園”; 南來的春燕卻趁這春雨濕潤了泥土，在忙碌地銜泥筑巢; 而這連綿的春雨對 “風流” 才子佳人來說，卻最是惱人。雨中泥濘不堪的小路，妨礙了他們乘坐 “鈿車” 到 “杜陵” 郊外游玩，“佳約” 不得不取消。詞人取身邊之景，以工麗之筆，寫雨中之態，文字優美，細膩生動。

下闋由近及遠，起句仍然緊扣春雨，繼續賦寫春景、春情。“春潮晚急”，渡船卻難以找到了，可嘆。從中引出春雨中歸家無望、倍加思親的情懷，為以下行文作鋪墊。由于思念親人，故而雨中 “隱約遙峰”，在詞人眼中也成了思念之人嬌媚的眉峰。“新綠生”、“落紅流”，景中已暗含世間從來是“落花有意而流水無情” 的哀怨; 而這種自然界的新陳代謝卻也蘊含著時光推移，世間一切美好的東西都難以永存的深刻哲理。詞人由景及人，融思鄉、思親之情與人生思考于一體，使詞的意境得到了升華。并由此而帶出下文，以西窗聽雨懷人作結。

全詞景中傳情，摹寫入神，句句清新雋永。同時，作者也并不是單純描畫景物，在寫春雨中加入了對社會、對人生的思考，從而使詞收到了 “詩一樣的哲理” 的藝術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