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蔣超
錦繡歌殘翠黛塵,樓臺已盡曲池湮。
荒園一種瓢兒菜,獨占秦淮舊日春。
舊院是金陵(今江蘇南京)妓院的所在地。余懷《板橋雜錄》說:“舊院,人稱曲中,前門對武定橋,后門在沙庫街。妓家鱗次比屋而居,屋宇清潔,花木蕭疏。”曹大章《秦淮士女表》說:“當(dāng)時二十四樓,分列秦淮之市,其后遂毀,所存獨六院而已,所艷獨舊院而已。”此詩以舊院的殘敗顯示明亡以后金陵的衰落,曲折地寄寫詩人對明亡的感慨。
四句都作景語,全在空間上展開,但又處處暗寓著昔盛今衰的對比,時時流露詩人濃重的感傷情懷。“錦繡”、“翠黛”,身穿錦繡衣裙、以墨綠顏料畫眉的女子,詩中專指往日居于舊院的歌妓舞女。首句說,當(dāng)年舊院的主人早已化為塵土,再也聽不到她們的歌聲了。次句接寫她們舊日的居處,“樓臺”已蕩然無存,后花園中蜿蜒曲折的池塘也已干涸湮沒。后兩句,視野進一步拓寬,審視整個園林,當(dāng)年“花木蕭疏”之地,如今見到的竟然是青一色的瓢兒菜——一種葉子似瓢的嫩綠蔬菜。春之已經(jīng)降臨秦淮,而在秦淮最為繁盛之地,卻只有一種供食用的瓢兒菜裝點春光。在和煦的春陽照耀下,這填塞畫面的綠色,寫盡了詩人嘆息金陵繁華銷歇的感慨。
這是一首即小見大、以景傳情的好詩。傷悼明朝滅亡,嘆惋金陵衰敗,正面寫去需要何等規(guī)模、多少篇幅,豈是一首短小的七絕所能包容。故詩人采用正面不寫寫旁面的辦法,從金陵舊院落筆,以舊院的興替從側(cè)面見出金陵的變化。舊院可寫的內(nèi)容,也非三言兩語所能道盡,故又有待進一步的篩選,既要照顧全面,顯示出所寫的確是金陵舊院,又要突出重點,寫出舊院富于特征性的變化。因而詩人在相當(dāng)全面地寫出舊院其人(首句)、其地(次句)、其物(三、四句)的同時,又將重點放到對瓢兒菜的描寫上。寫瓢兒菜的三、四句,是一個兩句一意的十四字句,句意緊湊,內(nèi)容單純,筆力全集中在對瓢兒菜的描寫上。這兩句的用字也很有講究:數(shù)量詞“一種”,有“唯一”、“只有”的意思,強調(diào)荒園處處所見唯有瓢兒菜而已;狀語“獨”字與“一種”相呼應(yīng),再次強調(diào)除了瓢兒菜再無其他花草;秦淮之“春”用“舊日”加以修飾,暗寓今昔對比,并泄出詩人的嗟嘆之情。施閏章稱蔣超作詩“匠心獨運”,“不肯一語近人”,此詩也正好表現(xiàn)了他的這一創(chuàng)作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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