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
無情最是臺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
這是一首寫景詩,又是一首懷古詩,也是一首詠史詩,而內在情調則以傷時為主。
臺城,舊址在南京市雞鳴山之南,玄武湖邊。三國時代,吳國的后苑城即建于此,東晉成帝時又有所修建,從東晉到南朝結束,這里一直是朝廷臺省(中央政府)和皇宮所在地。它既是歷朝更替的中心場所,又是封建帝王荒淫行樂的見證地。但中唐以后,這里已逐漸荒蕪,到了晚唐,更是墻基傾圮,衰草連天。詩人韋莊來此吊古,不由得感慨萬千。但在構思成篇時,作者卻力求不著形跡,不動聲色,重在借景傳情,以虛寫實。詩人借霏霏煙雨,荒草長堤創造了一個與惆悵心情絲絲入扣,吻合一致的空靈境界,將那心靈憂郁感傷的色彩灑向如夢如霧的荒涼臺城。詩人發自然景觀之精采,抉心靈物象之幽微,共同構成一種夢幻式的情調,以顯現“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的迷濛感受。
“江雨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這是春天的臺城,交織著漠漠的荒涼與濃濃的生機,江南三月,春草如絲,細雨如絲,柔美如絲,愁緒如絲。無邊青草籠罩在霏霏雨幕中,詩人由此引發的情感色調是一種美的傷感,傷感的美。面對著衰敗的建筑與旺盛的芳草,特別容易勾起物是人非事事休的體驗:“三百年間同曉夢,鐘山何處有龍盤。”六個王朝更替如走馬,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到如今,唯有年年芳草,年年鳥啼,真是六朝如夢,人生如夢啊。一個“空”字顯出鳥之不解滋味,人之浮想聯翩。
“無情最是臺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詩人者,深于情而淺于理也,面對駘蕩春風中風神秀逸的十里楊柳,詩人更生起莫名的感慨。六朝宮闕,昔日繁華都已香消玉隕,風吹雨打去,唯有終古如斯之長堤煙柳,依舊是不改青青色,輕搖弄煙枝,不管世事發生多少變化,不管身邊有何種播遷,這真是“毫無心肝”,鐵石肺腑之無情種也。而感嘆楊柳無情,也正透露出詩人之多情。“依舊”二字,充滿滄桑之感。
這首詩吊的是古,詠的是史,其實傷的是唐,嘆的是今,詩人感于晚唐社會蕭條破敗,危機四伏的局勢,回顧往事,不僅悲從中來,在夢幻一般的氛圍中流露出傷感意緒,令人回味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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