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叔倫
半夜回舟入楚鄉,月明山水共蒼蒼。
孤猿更叫秋風里,不是愁人亦斷腸!
袁江,在江西境內,發源于江西萍鄉羅霄山,在清江縣南與贛江會合。李潁川、劉侍御,生平不詳,詩原注說:“時二公留貶在此。”戴叔倫曾游宦江西,詩或作于此時。
這首詩寫詩人夜發袁江的情境,兼示對貶謫在這里的李潁川、劉侍御的理解和同情。
起句點袁江夜發,并交代詩人行舟的指向。楚鄉,泛指南方。第二句寫夜發所見,七個字,囊括了整個空間。“月明山水”是一個主謂結構,“明”在這里作“映照”講,月光映照著袁江流域的山山水水,山水染上了月的色澤,天地間是一片朦朧的青蒼。蒼蒼,青色,青,是月光的色彩,是冷色,在視覺上,它給人以開闊感,幽邃感,朦朧感。因此,青色所引發的心理效應常常是染上無端哀愁的沉思、追憶和企慕。
山水共月色而蒼蒼,人情共月色而惆悵,此境此情,已是不堪,怎禁得蕭瑟秋風中,更傳來聲聲猿啼!“巴東三峽巫峽長,猿啼三聲淚沾裳”,不是愁人腸亦斷矣,更何況羈臣謫客!
嵇康《聲無哀樂論》:“和聲無象而哀心有主,夫以有主之哀心,因乎無象之和聲,其所覺悟,唯哀而已。”他認為聲以平和為主,無所謂哀樂,但人心感物無常,以哀心去感受聲音,無非悲哀而巳。張九齡《聽箏》詩:“豈是聲能感,人心自不平。”但是,這里卻從聲有哀樂出發,強調孤猿啼侶那使人無愁亦悲的感發力,言外更進一層,有愁之人聽此猿啼,其悲涼凄切可想而知。
這種翻迭層深的手法,古代詩詞中常常運用,如王表《成德樂》:“無端更唱關山曲,不是征人亦淚流。”是征人,其悲可知。陸游又從另一角度翻迭,如他的《秋風》詩:“此去三巴路,無猿亦斷腸。”有猿,其悲愁更甚可知。詩人把推論放到字面以外,留待讀者來作,使他們由于“參與”而受到更強的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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