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園日暮亂飛鴉,極目蕭條三兩家。
庭樹不知人去盡,春來還發舊時花。
梁園,又名兔園,故址在今河南商丘縣東,漢梁孝王所建。園內富山水樓臺之勝。唐時已成廢墟,安史之亂中這一帶破壞又非常慘重。岑參有感于興衰之變,就借梁園的破敗寫成這首詩。
首二句就耳目所見狀寫蕭條:“梁園日暮亂飛鴉”,昔日的珍禽異獸不見了,有的只是令人生厭的烏鴉!況且它們又是在最叫人傷神的“日暮”時分群噪“亂飛”。“極目蕭條三兩家”,當年的連苑樓閣不見了,“極目”所見,只是蕭蕭條條、稀稀落落的“三兩家”貧寒屋舍——這兩句里,作者選取最能說明問題的典型事物,寫盡了興亡,同時也糅進了他的深深的悲悼。
興亡既已寫盡,文章似乎不好再作下去。然而作者另辟蹊徑,唱出“庭樹不知人去盡,春來還發舊時花”二句收尾。與上二句連讀,前寫蕭條,此寫春花,對照之下,絢爛使蕭條更盛,蕭條則使絢爛變為凄慘。專就后二句而言,“庭樹”為“人”所栽,憶昔盛時,庭樹春花,人賞之,人惜之,人護之,春花秋葉,傾注了人的多少熱情,而枝枝條條,又飽記著人的多少悲歡離合。如今“人”既“去盡”,樹當痛悼,從此不再發花才是,誰料它“春來還發舊時花”!樹本無知,作者卻認定它有知。既然有知,如今應當不再發花;之所以發花,那是它暫時還“不知人去盡”,一旦知道,定然不再發花,至少不發“舊時”那樣的花——這兩句里,不寫人之情濃,反怨樹之無情,結果是由于無情庭樹的襯托,人之情被表露到了極致。
末二句手法宛轉,構思精巧,感慨深沉,被公認為千古絕唱,后人仿效者頗多。如韋莊《臺城》詩:“無情最是臺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姜夔[揚州慢]詞:“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開”等等。不過,正如沈德潛《唐詩別解》所說:“后人襲用者多,然嘉州(岑參曾為嘉州刺史)實為絕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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