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生綃作戲臺,全憑十指逞詼諧。
有時明月燈窗下,一笑還從掌握來。
手影戲,一種雜戲。在黑暗的房子里,以手向燈(相當(dāng)于放幻燈片的幻燈)形成影子落在白色絲綢屏幕上,通過手影的變化表現(xiàn)戲劇人物動作和情節(jié)。詩的開頭兩句是直接寫手影戲的表演,“三尺生綃”言 “戲臺”之小,“全憑十指逞詼諧”說這戲的種種風(fēng)趣及表演者化運自如的精湛技巧也就只是“十指”功能的效應(yīng)。
作者通過這似乎直覺的描述已經(jīng)告訴了我們: 人生舞臺是有限的,人生種種行為和結(jié)果都是生息于 “此有則彼有,此無則彼無,此生則彼生,此滅則彼滅”(《中阿含經(jīng)》第四十七)的因果輪回中。也許一般的人對此還執(zhí)迷不悟,所以作者不是再接著寫手影戲,而是讓筆鋒一轉(zhuǎn),抓住極偶然的——明月之光從窗子里漏進(jìn)來,光芒掩蓋了幻燈——一剎那。能抓住這一剎那,看似平常,實際上沒有 “迥然獨脫,不與物拘”的修為是辦不到的,正是抓住了它,明顛才幫助我們走出 “迷妄”,為我們揭示了 “真相”。
這“真相”是怎么來的呢? 因為作者不是一般地主張 “見性成佛”的高僧,而是日夜誦經(jīng)于廊廡門,從不睡眠的奇人,所以我們不能不聯(lián)系佛經(jīng)看看它的底蘊: 明月,明乃智慧、真言之別名,月是月天子菩薩; 燈是佛法的喻體,這里用如動詞; 窗是接受因,是人佛相通的契機(jī)。由此,我們知道這“真相” 的獲得是憑借“漸修”之后的 “頓悟”。那“真相”又是什么呢? “一笑還從掌握來”,“真相”便是 “無相”,正是 “于一切處,不住相”才發(fā)現(xiàn)了真相。所以,作為讀者的我們或許也會忍不住會心“一笑”了,剛才還沉浸在“戲”中的人們怎能不對自己過去戲中角色“一笑”呢?
《夷堅志》里記載了這首詩的寫作經(jīng)過: (明顛) “好作偈頌,間有達(dá)理處,其末輒顛錯不可曉。嘗遇手影戲者,人請之占頌,即把筆書云…… (如上詩)。此篇蓋最佳者。”看來洪邁認(rèn)為這僅僅是好的偈頌而已,其實,它形象躍如,音律和諧,起承轉(zhuǎn)合,自然有致,雖然充滿理思卻并不玄奧難懂,視之為一首詠雜戲的七言絕句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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