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荊燕世家第二十一·燕王劉澤者，諸劉遠屬也[1]。》鑒賞

高帝三年，澤為郎中^[2]。高帝十一年，澤以將軍擊陳豨^[3]，得王黃^[4]，為營陵侯^[5]。

高后時，齊人田生游乏資^[6]，以畫干營陵侯澤^[7]。澤大說之^[8]，用金二百斤為田生壽^[9]。田生已得金，即歸齊。二年，澤使人謂田生曰：“弗與矣^[10]。”田生如長安^[11]，不見澤，而假大宅^[12]，令其子求事呂后所幸大謁者張子卿^[13]。居數月，田生子請張卿臨^[14]，親修具^[15]。張卿許往。田生盛帷帳共具^[16]，譬如列侯^[17]。張卿驚。酒酣，乃屏人說張卿曰^[18]：“臣觀諸侯王邸弟百馀^[19]，皆高祖一切功臣^[20]。今呂氏雅故本推轂高帝就天下^[21]，功至大，又親戚太后之重^[22]。太后春秋長^[23]，諸呂弱，太后欲立呂產為(呂)王^[24]，王代^[25]。太后又重發之^[26]，恐大臣不聽。今卿最幸，大臣所敬，何不風大臣以聞太后^[27]，太后必喜。諸呂已王，萬戶侯亦卿之有^[28]。太后心欲之，而卿為內臣，不急發^[29]，恐禍及身矣。”張卿大然之，乃風大臣語太后。太后朝，因問大臣。大臣請立呂產為呂王。太后賜張卿千斤金，張卿以其半與田生。田生弗受，因說之曰：“呂產王也，諸大臣未大服。今營陵侯澤，諸劉，為大將軍^[30]，獨此尚觖望^[31]。今卿言太后，列十馀縣王之^[32]，彼得王，喜去，諸呂王益固矣^[33]。”張卿入言，太后然之。乃以營陵侯劉澤為瑯邪王^[34]。瑯邪王乃與田生之國。田生勸澤急行，毋留。出關^[35]，太后果使人追止之，已出，即還^[36]。

及太后崩，瑯邪王澤乃曰：“帝少，諸呂用事^[37]，劉氏孤弱。”乃引兵與齊王合謀西^[38]，欲誅諸呂。至梁^[39]，聞漢遣灌將軍屯滎陽^[40]，澤還兵備西界，遂跳驅至長安^[41]。代王亦從代至^[42]。諸將相與瑯邪王共立代王為天子。天子乃徙澤為燕王^[43]，乃復以瑯邪予齊^[44]，復故地。

澤王燕二年，薨，謚為敬王。傳子嘉，為康王。

至孫定國，與父康王姬奸，生子男一人。奪弟妻為姬。與子女三人奸。定國有所欲誅殺臣肥如令郢人^[45]，郢人等告定國，定國使謁者以他法劾捕格殺郢人以滅口^[46]。至元朔元年，郢人昆弟復上書具言定國陰事^[47]，以此發覺^[48]。詔下公卿，皆議曰：“定國禽獸行，亂人倫，逆天，當誅。”上許之。定國自殺，國除為郡。

【段意】 寫劉澤用權謀逢迎呂后，因請封諸呂而自重，被呂后封為瑯邪王。呂后死后，劉澤又搖身變為誅滅諸呂的骨干，被文帝改封為燕王。傳至其孫劉定國，因荒淫亂倫失國。

注釋

[1]遠屬:同族中的遠房。[2]郎中:官名,掌車騎門戶,內充侍衛,外從作戰。[3]陳豨(xi):漢初為趙相國,守代地,高祖十年謀反,十二年戰敗自殺。[4]王黃:陳豨部將。[5]營陵:縣名,在今山東昌樂南。[6]田生:《楚漢春秋》名田子春。游:游說。[7]畫:計謀。干:干謁,求見。[8]說(yue):通“悅”。[9]壽:此指贈以禮物,祝人長壽。[10]弗與矣:不跟我來往了嗎?與:交往。這是劉澤催促田生趕快行動的辭令,實謂不給我施行所密謀之計劃了嗎? [11]如:來到。[12]假:借。[13]事:侍奉。幸:寵幸。大謁(ye)者:官名,此指宦官。張子卿:名釋,宦官。[14]臨:光臨。[15]親修具:謂田生將親自收拾屋子、做飯菜招待客人。[16]盛:大肆陳設。共具:指豪華器具。共:通“供”。[17]譬如列侯:謂其規格如同招待列侯。列侯:又名通侯、徹侯,二十等爵位中的最高一級。[18]屏人:屏退左右人。說(shui):勸說。[19]邸(di)弟:邸宅。弟通“第”。指諸侯王朝見皇帝時在京城設置的住所。[20]一切:一例。全句謂無一例外都是高祖的功臣。[21]雅故:素來,向來。推轂(gu):推車,引申為推戴。全句謂呂后向來忠心耿耿佐助推奉劉邦取天下。[22]重:指重要地位和權威。[23]春秋長:年紀大了。[24]呂產:呂后弟。其事詳見《呂太后本紀》。[25]代:漢封國,原都代,在今河北蔚縣東北。高祖十一年封劉恒為代王,改都中都,在今山西平遙西南。[26]重發之:難于啟齒。重:難。發:指開口。[27]風:通“諷”。全句謂何不諷勸大臣同意封諸呂為王然后稟報太后。[28]萬戶侯:食邑為萬戶的侯。亦卿之有:也一定有您的份。[29]不急發:謂不趕快去辦理。[30]大將軍:武官名,為將軍的最高稱號,掌統兵征戰。[31]觖(jue)望:怨恨。全句謂只有劉澤尚未封王而怨恨。[32]列:通“裂”,劃出。[33]益固:更加鞏固。[34]瑯邪:郡國名,都東武,即今山東諸城。[35]關:指函谷關。[36]即還:就很快回到封國。[37]用事:執政,當權。[38]齊王:指齊哀王劉襄,系劉肥之子,劉邦之孫。據《齊悼惠王世家》,是劉襄劫劉澤,奪瑯邪國兵而將之,而非劉澤主謀。[39]梁:漢封國,都睢陽,在今河南商丘東南。[40]灌將軍:灌嬰。滎(xing)陽:縣名,在今河南滎陽東北。[41]跳驅:奔馳。[42]代王:即后來的漢文帝劉恒。[43]燕:漢封國,都于薊,在今北京市東南。[44]復以瑯邪予齊:又把瑯邪歸還給齊國。瑯邪本齊地,呂后分以封劉澤,今徙劉澤王燕,故歸還之。[45]肥如:漢縣名,在今河北盧龍北。令:縣令。[46]謁者:燕王屬官。他法:別的法律條文。劾捕格殺:檢舉揭發而擊殺。[47]陰事:隱私丑事。[48]發覺:敗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