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結類·余味曲包,一頓便住的宋詞藝術技巧|風格|特點|特征
【依據】 燕來可幸,則鶯、花益可厭。余味曲包,一頓便住,于此見結拍之妙。至全篇言情,而以景入之,則東山家法也。(陳匪石 《宋詞舉》 卷下)
【詞例】
望 湘 人
賀 鑄
厭鶯聲到枕,花氣動簾,醉魂愁夢相半。被惜余薰,帶驚剩眼,幾許傷春春晚。淚竹痕鮮,佩蘭香老,湘天濃暖。記小江、風月佳時,屢約非煙游伴。
須信鸞弦易斷。奈云和再鼓,曲終人遠。認羅襪無蹤,舊處弄波清淺。青翰棹艤,白蘋洲畔。盡目臨皋飛觀。不解寄、一字相思,幸有歸來雙燕。
【解析】詩詞有時就像一只循環往復的圓環,從頭到尾,從尾又回到了頭。從頭到尾是詩詞的表層結構,從尾到頭就是詩詞的情感內涵。“一頓便住”正是名家風范。正在奔瀉的情感隨著詩詞結構的終結而被強行止住,被阻隔的余味自然地折回詩詞的開始,結尾與前文能夠前后呼應,余味在詩中曲折徘徊,就達到了 “余味曲包”。
這是一首描寫離愁別緒的感傷之作。黃鶯嬌啼婉轉,花氣芳香濃郁,都是嫵媚、溫柔、動人的景物,可偏偏與詞人的心境大異其趣。著一 “厭”字,慍怒之情溢于言表。同時又為結尾的 “余味曲包”創造條件。詞人的心半屬醉魂,半歸愁夢。“被惜余薰”“帶驚剩眼”,都是傷春的結果。下面幾句追溯傷春的緣故。“非煙”借指所思之人。詞人展望前景,心中一片茫然。“ 鸞弦易斷”未嘗不可再續,但 “云和再鼓,曲終人遠”,前約已不可復尋,只有 “羅襪”所經,“弄波清淺”,雖然舊地蹤跡渺然,但還尚可辨認。下面是詞人的想象: 停船靠岸,傍白蘋之洲,極目遠望,直至 “臨皋”之“飛觀”。可詞人又不知道如何寄托相思,所幸的是有歸來的雙燕。“幸”是全詞的轉折。睹燕思人,更增加離別之感,但燕子又可以使詞人稍稍慰藉,也許燕子是兩情燕好的見證,也許從燕子身上詞人看到了所思之人的影子,也許詞人企盼燕子能帶來戀人的消息,也許詞人能對燕子訴說自己的愁思。這一切的一切,詞人都沒有告訴我們,詞中的故事也遠遠沒有結束。正如沈際飛《草堂詩余正集》所評的那樣:“曲意不斷,折中有折。”在別家看來還有許多話要說的時候,詞人卻輕輕巧巧地收攏了自己的筆觸,巧妙之處就在于“幸有歸來雙燕”極自然地與詞開始時的“厭鶯聲到枕,花氣動簾”,互相映襯,說不完的情、訴不盡的怨都被包攬起來,高明的詩人把情還給了生情的地方,把怨交付到結怨的所在。這樣的情才會有余味,這樣的情才值得回味,這樣的詞才值得品味。“一頓便住”不是誰都能住的,它需要有高超的寫作技巧,對詞駕輕就熟的能力。如果沒有收發由心的功力,前后呼應的構思,“余味曲包,一頓便住”便是一句空話。陳廷焯說:“方回詞極沉郁,而筆勢卻又飛舞,變化無端,不可方物。”甚至稱他的詞“允推神品”。這些都是和賀鑄高人一籌的藝術功力分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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