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留春令詠梅花》詠梅花詩鑒賞
史達祖
故人溪上,掛愁無奈,煙梢月樹。一涓春水點黃昏,便沒頓、相思處。曾把芳心深相許,故夢勞詩苦。聞說東風亦多情,被竹外、香留住。
這首詞用比擬的手法,刻畫梅花的清高孤寂、凄苦多情,是以人寫花,也是以花寫人。
古人寫梅,往往襯之以水,頌其高潔,詠其明徹。“照溪盡洗驕春意,倚竹真成絕代人”(陸游《射的山觀梅》)、“微風不動水波平,倒影斗輕盈”(宋·王洗《畫堂春令》),都創造了很美的意境。達祖號梅溪,足見其酷愛傍水之梅。本詞開篇三句,便用簡潔的抒情之筆,勾畫了一幅清秀的剪影:宛如一位晝思夜想的故人,無可奈何地傍水悄然而立,那俏麗的花枝樹影,似牽著滿腹愁腸。這動人的剪影,還襯著淡淡的背景:暮靄如煙,月色朦朧。下一句“一涓春水”的“涓”,原指細細的水流,這里用作量詞,練字很巧。一彎涓細的春水潺潺流淌,點綴著寂靜的黃昏,靜中有聲,而細細的水聲又加重了靜的氛圍,韻味很濃。林逋《山園小梅》詩云:“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陸游《雪后尋梅偶得絕句》云:“商略前身是飛燕,玉肌無栗立黃昏。”梅溪此句,似從前人詩句中化出。這是對背景的補充勾勒,合起來有主有襯,構成了一幅令人神往的畫面。面對這樣的光景,這“故人”的思念之情,怎么能夠平息呢?
下片轉入對梅花神、魂的吟詠。“曾把芳心深相許”,表現了梅花的熱烈、坦誠。柳永《黃鶯兒》詞云:“似把芳心,深意低訴”,曾布妻魏氏《虞美人草行》詩云:“芳心寂寞寄寒枝”,“芳心”,即是傾慕之心,清白純凈之心。一個“深”字,更突出了梅的執著與忠貞。這是詩人以梅自喻。梅花深為文人所愛,自然與詩、夢結下不解之緣。“幽深真似離騷句,枯健猶如賈島詩”(宋·徐磯:《梅》),“無端卻被梅花惱,特地吹香破夢魂”(楊萬里:《釣雪倦睡》)云云,都反映了這種緣分。“故夢”,即舊夢,指縈繞在記憶中的已往的歲月。那么,“苦”從何來呢? 李白“戲杜甫詩”云:“總為從前作詩苦”,這里化用其意。因為“曾把芳心深相許”,所以故夢依稀,屢入愁懷,自然要苦于吟詩了。至此,詞人已于不知不覺中化身于梅了。
文人之于梅花,大抵慕其名節,憐其高潔。與梅相伴、以梅自況者,時時而有之。邦卿投身于權相韓侂胄,為史家所不齒,有何名節可言?其實,世人論韓,亦未嘗不失于偏頗。 韓侂胄雖為一時權相,大興黨禁,但熱心復國,請封岳飛之舉,均可稱許。史達祖投身于韓,這也是一個原因吧? 他的詞中也常有家國之恨。雷履平先生主張,在南宋愛國詞人中,應給史達祖一席之地(見雷履平、羅煥章校注《梅溪詞》前言),是很有道理的。邦卿在這種復雜的境遇中詠梅嘆梅,不是很可以理解的嗎?
“聞說東風亦多情,被竹外、香留住。”這結尾兩句,是借東風而寫香氣,突出梅的氣質。蘇東坡《和秦太虛梅花》詩云:“竹外一枝斜更好”,“竹外”之“香”,便是由此而來。“香留東風住”的遐想,令人仿佛聽到了春風輕拂花枝的沙沙聲。然而,“春風雖自好,春物太昌昌”(李商隱詩),東風即起,落花如紅雨的日子也就不遠了。這里在表現梅花高潔氣質的同時,依稀流露著詞人的無奈之情,失落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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