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臨江仙探梅》詠梅花詩鑒賞
辛棄疾
老去惜花心已懶,愛梅猶繞江村。一枝先破玉溪春。更無花態(tài)度,全是雪精神。剩向空山餐秀色,為渠著句清新。竹根流水帶溪云。醉中渾不記,歸路月黃昏。
這是一首詠梅詞。為雙調(diào)小令,分上、下兩片。
起句“老去惜花心已懶”,言明主人公已近年老,加上精力不濟,已無心惜花了。詞人并非不喜愛花,只是其抗金主張得不到采納之不可名狀的苦悶,才有些心灰意冷了。次句筆鋒一轉(zhuǎn),“愛梅猶繞江村”。盡管惆悵無緒,然愛梅之心尚存,還要繞著江村去找尋。這里表明主人公此時或許不愿看到別的花,但是那傲雪凌霜的梅花卻是令人神往的。所以,主人公一掃倦怠,寧愿拼著“老”而又“懶”的身心去探尋梅花。一個“繞”字,就把主人公對梅的熱切向往和執(zhí)著的追求之態(tài)表露無遺。為了找到自己偏愛的梅花,不惜繞道費時,不畏小路崎嶇,其情感人,其景動人。這也可以理解為詞人那種圖大業(yè)而不倦地追求,探索精神的寫照。在這里,作者不僅將梅花和他花相對,以顯其別具品格;而且一反一正,先說一意,接著隨即一轉(zhuǎn),點出了其真正意圖所在,以期引起關(guān)注。并以此兩句統(tǒng)領(lǐng)全詞。
“一枝先破玉溪春”,是說在山村外的玉溪河邊,終于尋到了主人公所渴慕的梅花。雖然只有一枝開放,卻已經(jīng)給玉溪帶來了春意。在這殘冬的季節(jié)里,無疑給大地帶來了生機和希望。這里詞人所刻意表現(xiàn)的是獨有“一枝”意蘊深長。“一枝”雖得益于唐代詩人張渭的“一樹寒梅白玉條,迥臨村路傍溪橋”,但較之張句筆力更為簡勁。而且著一“破”字,則意境皆出。“破”字用得形象、傳神,奇巧、醒目,給整首詞帶來了動感,應(yīng)為全詞的詞眼。它表明梅花不畏嚴寒,在霜雪的威逼面前,它頑強地破苞而放,獨顯風(fēng)情,向自然界報告著春天的訊息。雖僅有一枝,但不久就會有千枝萬枝,各式各樣的花朵展現(xiàn)出春天的美景,但詞人并沒有照此下筆,而是把眼光面對梅花本身,發(fā)出了這樣的贊嘆:
“更無花態(tài)度,全有雪精神”。這笑春的梅花,不象其他花那樣媚人,卻似雪花一般潔白純真。詞人沒有形象的描繪,更無濃脂重彩的涂抹,而是直抒胸臆。眼中所見、心中所感只是梅的冰雪之姿,梅的傲霜斗雪的本性;而無絲毫一般花朵的柔媚之貌,艷麗之態(tài)。只兩句,便勾勒出了梅之神韻,梅之魂靈。至此,梅的精神境界全出。
詞人在過片以“剩向空山餐秀色”開始,筆鋒一轉(zhuǎn),另起一意。把視野擴展開去,更向遠處的青山盡情欣賞秀美的景色。“剩”為盡意。此句并非題外之筆,而是以秀色可餐的美景給梅作襯,并從中“為渠著句清新”。“渠”在這里指梅花。詞人深為梅花所動,一心要尋求最為清新美妙的句子來表現(xiàn)它、贊美它,從而將自己的情感也融入其中了。
第三句宕開一筆,寫梅的前后左右,“竹根流水帶溪云”。竹林下的潺潺流水帶走了水上的浮云,呈現(xiàn)出一派煙水迷漓的景致。用一個“帶”字,給人以流動、和諧之感,且有想象的余地,很有些風(fēng)韻。這句看似閑筆,實則還有承上轉(zhuǎn)下的作用。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該回轉(zhuǎn)去了。可是,“醉中渾不記,歸路月黃昏”。面對如此佳景勝境,怎不令人陶醉?主人公沉醉于如此美妙之境,竟留連忘返,忘記了時間和回歸,轉(zhuǎn)眼已到黃昏,只好抱著殘醉緩步而返。“歸路月黃昏”句,顯然受林逋“暗香浮動月黃昏”句的啟發(fā)。“月黃昏”指月色在黃昏時的朦朧景致。月亮出來了,天已近黃昏,空中浮動著梅花的香氣。月色朦朧,加之已醉眼恍忽,梅香也似若有若無,因而,對歸途之景物,自然不再記省。主人公因探梅而醉,又由醉而歸。人與梅,人之心與梅之神相通,物我莫辨,合而為一。此乃“渾不記”的含義之所在。無疑,主人公的思想境界在此中得到了升華。讀者也已領(lǐng)悟于心。全詞以此句作結(jié)。起句以出村尋梅開始,最后以踏月而返結(jié)束,首尾意脈相合,結(jié)句和起句互應(yīng),連貫而不自流,完整而不失意蘊,可見作者構(gòu)思之精巧,筆力之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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