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的成功
1922年,我從加州大學表演系畢業后,獨自一人來到紐約投奔我兒時的好友艾芘,渴望能在百老匯的話劇舞臺上實現自己的夢想。
然而,在百老匯,沒有哪一個劇團愿意給一個沒有背景、又不是選美冠軍的女孩機會。經過十多次面試之后,我的積蓄越來越少,不得不到一家餐廳的衣帽間打工,靠每周70多塊錢的收入勉強度日。終于,父親在電話里說,如果到圣誕節我還是無業游民,就必須回家到他的公司上班。
剛巧這時艾芘所在的劇團有一個空缺,她為我爭取到了3分鐘的試演機會。我決定和命運最后賭一把。我用最后的一點錢買了當天夜里的返程機票,心想:如果選上就留下,選不上,就立刻坐飛機回家,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夢想從此結束!
那天上午,我早早來到排練場,結果發現有十幾個窈窕淑女排在我前面,我是第十七號,要到下午才輪到我??粗粋€個穿著入時、形象姣好的候選人,我簡直是“雞立鶴群”。
中午,我想到了百老匯大街上的百歐思則,那里是嬉皮士和著名人士的聚集地,據稱是紐約最地道的意大利餐館。既然留下來的希望渺茫,最后去感受一下百老匯的氣氛也好啊。
走進餐廳,看到女招待遞過來菜單,我這才意識到這里的價錢比一般餐館貴了好幾倍。而買完機票我只剩5元2角錢,連付小費可能都不夠。
我小心翼翼地對一臉不耐煩的女招待說:“呃,還有再便宜些的菜嗎?比如什錦色拉之類的?”
“對不起,沒有!我也不為鄉巴佬提供服務?!比烁唏R大的女招待有意把尖厲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其他客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看著我們。
我從容自若地站起身,微笑著說:“沒關系,我剛巧也不接受勢利眼的服務?!彼闹軅鱽硪黄β?,我甚至聽到有人在鼓掌。
“我也是,”坐在我鄰桌的一個長著絡腮胡子的大個子一邊鼓掌一邊說,“看來我們要另找地方吃午飯了?!?/p>
他走過來很禮貌地為我拉開椅子,和我一起昂首闊步地向大門走去。滿臉烏云密布的女招待這時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悻悻地對我說:“從來沒遇到過像你這樣的家伙?!?/p>
我開心地回答道:“那是我的榮幸。”然后頭也不回地跨出了百歐思則的門檻。
站在大街上,我和大個子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拔抑酪粋€做地道的意大利粉的地方,絕對不超過5元!怎么樣,要去嗎?”幾分鐘后大個子強止住笑建議道。也許是被他的幽默感染了,也許真是餓昏了頭,我聽見自己說:“為什么不!”
十分鐘后我們坐在一個狹窄卻整潔的小店里,店主的英文不敢恭維,但他端出的香腸粉則剛好相反——是我有生以來吃過的最地道的意大利粉。
大個子顯然是這兒的??停贿叧砸贿吔o我講這家老板的趣事。飯后店主的小兒子為我們端來甜點。也許是首次做服務員太緊張,他不小心碰翻了大個子的杯子,檸檬茶濺了大個子一身。
盡管我和大個子再三安慰他,但那可憐的孩子仍然滿臉沮喪和歉意。趁著大個子沒留意,我一回手把自己的水杯也打翻了,頓時地上又出現了一大汪水,我的襯衫袖子也被弄臟了。
“啊,對不起!我都二十多歲了,還經常碰翻東西,如果你爸爸問起來,請代我向他道歉?!蔽掖舐曊f,小家伙終于又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一抬頭看見大個子正專注地盯著我看,顯然我的小伎倆沒能瞞過他的眼睛,不過他裝出什么也沒看到的樣子,很快轉移了話題:“這么說你大學畢業了,打算干什么?”
“嗯,我想演戲。不過我最大的問題是一張嘴觀眾就笑個不停,不管多慘的悲劇,只要我一說臺詞,不知道為什么總有人笑。”我沮喪地說。
大個子感興趣地盯著我的臉,仿佛想從上面找到寶藏似的?!拔医裉煜挛邕€有最后一次試演機會,如果不行,晚上我就回老家?!?/p>
“有多大把握?”大個子關切地問?!拔矣?5%的把握,95%的把握被淘汰。哈哈!”我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其實心里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我們各自付過賬,留下小費后我還剩2角錢!在店門前道別時,大個子突然說:“作為感謝,你不介意帶我去看你試演吧?”“當然不介意。只要你發誓到時候一定不要笑?!?/p>
一小時后,我面對幾位導演,朗誦自己精心準備的臺詞。但即使是外行也看得出氣氛有些不對,本來是狄更斯的經典悲劇,但臺下卻傳來陣陣笑聲,只有艾芘和后排的大個子努力做出嚴肅的樣子,但我可以看到他們眼睛里仍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試演后我得到劇團秘書一個簡單而禮貌的答復:“一有消息,我會立刻聯系你?!蔽抑牢乙呀洓]戲了。
艾芘送我到劇院門口,眼角還帶著笑意:“嗨,格麗斯,剛才那幾個導演都說你是喜劇天才呢!要不要再留下一段時間,看有沒有試演喜劇的機會?”我強作笑臉答應著,心里卻酸酸地痛。
我最后的希望破滅了,大家都在笑我,連老友艾芘也開始嘲笑我了,所謂“試一試喜劇”,無非是想婉轉地告訴我:“你沒有演舞臺劇的天賦,該適可而止了?!?/p>
離飛機起飛還有五個小時,我知道是回家的時候了,雖然沒在百老匯找到機會,但能和一個有趣的家伙一起吃頓飯也挺值得,確切地說自從畢業以后我還是第一次這么開心和放松。
這時我才猛然記起大個子還在排練場里,剛才我從后臺出來時忘了和他道別了。雖然我此刻心情很不好,但我還是決定和他道個別,因為我覺得就這樣不辭而別是不禮貌的。讓我做夢都想不到的是,正因為我的這個想法,我的后半生因此被改變。
我正要回去找大個子時,卻看見他手里拿著一疊表格從后臺出來:“格麗斯,我是喬治·貝恩姆。因為中午吃飯時我剛演出完,還沒來得及卸妝,對不起。”說完,他取下了粘在臉上的絡腮胡子。
我的嘴張成“O”字型,天啊,沒錯,他竟然真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喜劇“新王子”喬治·貝恩姆!他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
大個子,不,喬治微笑著說:“我馬上要去新澤西的紐瓦克巡回演出,需要一個搭檔。這兒的導演是我的好朋友,讓我看了你的申請表,我覺得很合適。怎么樣,要試一試嗎?”
我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拼命地點頭,覺得心像張開的帆一樣一點點地鼓起來。很快,我就不可阻擋地“紅”了,一年后,“格麗斯”這個名字在美國已經家喻戶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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