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曲賦文·春日題乾元寺上方最高峰亭》原文與賞析
危亭絕頂四無鄰,見盡三千世界春。
但覺虛空無障礙,不知高下幾由旬?
回看官路三條線,卻望都城一片塵。
賓客暫游無半日,王侯不到便終身。
始知天造空閑境,不為忙人富貴人。
乾元寺在洛陽伊闕東山,是后魏所建龍門八寺之一。開成三年(838)春天,67歲高齡的白居易登上乾元寺上方最高峰亭,寫下了這首詩。晚年的白居易,“佛容為弟子,天許作閑人。” (《醉后重贈晦叔》),過著消極閑放的生活。經(jīng)歷過大半生的宦海浮沉,他已經(jīng)厭倦名利場上的傾軋紛爭。” “甘露之變”發(fā)生,四個宰相同時遇害的慘劇,對白居易來說,是既寄予了莫大的同情,又暗暗為自己遠離官場爭斗而慶幸。詩人65歲時寫過這樣幾句詩: “我今六十五,走著下坂輪;假使得七十,只有五年春。逢春不游樂,但恐是癡人。”他深深感到生命的可貴,要利用有限的生命,“得游且游”。而洛陽郊外的龍門諸剎則是他最常去的地方。
詩的首聯(lián),先極言亭之高峻,超出塵世。然后俯視大千世界,引發(fā)下文。三千世界,是三千大千世界的省稱,佛教認為以須彌山為中心,以鐵圍山為外郭,是一個小世界; 一千個小世界合起來就是小千世界,一千個小千世界合起來就是中千世界,一千個中千世界合起來就是大千世界,總稱三千大千世界。意即廣大無邊的世界。詩人居高臨下,總寫所見,避免了寫眼前實景的俗套。次聯(lián)寫自己站在最高峰的感受——虛空、無礙,不知空間、時間,似乎進入了佛家所追求的自由王國。第三聯(lián)是詩人在充分領(lǐng)略了佛國仙境之后,對塵世的回眸一瞥。回頭看看山下通往洛陽的官道,細得像彎彎曲曲的線,而洛陽城則在一片塵囂之中。形成塵世與佛國的強烈對照。第四聯(lián)寫他人的遺憾,表示出自己對梵釋的企羨。這么好的去處,可賓客只暫游半日,而王公達官們則一輩子也想不到來這兒,人生缺少這樣的境界,不是太遺憾了嗎? 言下不難看出詩人的自得之樂。末聯(lián),詩人幡然領(lǐng)悟,原來這“天造空閑境”,不是為那 “忙人”和 “富貴人”所設(shè),只有“我”這樣的 “天許閑人” 才能領(lǐng)略、享用。這里的忙人指 “暫游無半日” 的賓客,富貴人指 “不到便終身” 的王候。這兩種人,一是為世事纏身,忙忙碌碌,一是為功名利祿所困,不會有這樣的情致。從凡塵中掙脫出來的白居易,沒有冗事相纏,沒有功名誘惑,當他置身于山寺高亭,感受到的不是自然的山水風(fēng)光,而是佛國仙境的虛空無礙,在這種境界中,回首塵世,熙熙攘攘為功名利祿而奔忙的人們,正沿著如線的官道,擠向一片塵囂之中的洛陽城。這對飽經(jīng)滄桑的詩人來說,又何嘗不是對自身過去的一個觀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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