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數民族宗教傳說·羌戈大戰》原文與賞析
(羌 族)
羌族民間有一傳說,說明天神崇拜的由來。這一稱為《羌戈大戰》的傳說中:羌人最初原居住在西北草原。該處水草豐盛,牛羊興旺,人民安居樂業。后因天災戰亂,被迫遷徙,羌人九支各奔一處。阿巴白茍率領的一支遷徙于今川青兩省交界處的補尕山。不久又遇敵人,再度被迫西遷,遷徙中敵兵追趕甚急,幸遇天女木已丟下白石三塊,變為成三座雪山,阻擋住敵兵,羌人方幸免于難,得遷至松潘草原。羌人在此游牧,又與另一稱為戈基的民族發生爭執,戈基人力大善戰,羌人不敵,被迫繼續遷往茂汶。羌、戈兩族在茂汶相持多年,羌人屢戰屢敗,死傷很多,乃求助于天神木比塔。天神命兩族于日補壩決戰,并授羌人以白石,給戈基人以白雪塊,使羌人首戰獲勝。天神再授羌人以藤條,給戈基人以麻稈,羌人再度戰勝。最后,羌、戈決戰于牙依山,羌人得天神之助,以計謀全勝戈其,并將殘余的戈基人驅趕到四面八方。羌人在茂汶重建家園,得以興旺發達,白茍將其九子以及十八首領分別派駐各地,形成了現今的羌人區域。為了報答神恩,羌人商議用白石作為天神的象征,供奉于每家房屋頂上,朝夕膜拜。。從此,供奉白石和祭天就成為了羌人的傳統習俗。
羌族是古代西戎牧羊人,分布在我國西部各地。據 《說文 ·羊部》釋為: 西戎牧羊人也。從人、從羊;羊亦聲。《風俗通》亦稱:“羌,本西戎卑賤者也,主牧羊,故 ‘羌’ 字從羊、人,因以為號。”古代文獻把 “羌”與“姜”字聯系在一起。傳說共工氏即系姜姓。章炳麟 《檢論·序種姓》說: “羌者,姜也。晉世吐谷渾有先零,極乎白蘭,其子吐延為羌酋姜聰所殺,以是知羌亦姜姓。”這個民族從遠古時期一直綿延至今,現在保存的民間傳說《羌戈大戰》具有歷史學的、民族學的、宗教學的多種價值。
這種神話傳說談到古代羌族被迫遷徙,開始向西,繼而向南,羌族九支各奔一處。這是歷史的投影。在春秋戰國時代,古羌人有由從西北向西南遷徙的史實。《后漢書 ·西羌傳》載:至愛劍曾孫忍時,秦獻公初立,欲復穆公之跡, 兵臨渭首, 滅狄獠戎。 忍季父鹍畏秦之威,將其種人附落而南,出賜支河曲西數千里,與眾羌絕遠,不復交通。其向子孫分別各自為種,任隨所之……又 “及忍子研立,時秦孝公雄強,威服羌戎,孝公使太子駟率戎狄九十二國朝周顯王。研至豪健,故羌中號其后為研種。及秦始皇時,合并六國; 以諸侯為事,兵不西行,故種人得以繁息。秦既兼天下,使蒙括將兵略地。西逐諸戎,北伐眾狄,筑長城以界之,眾羌不復南度”。可見,西北羌人迫于秦的軍事壓力,在原來的向外流動的路線的基礎上,開始了更大規模、更遠距離的遷徙,這構成羌人歷史以及我國西北、西南民族史上的重要的時期。《羌戈大戰》所反映的內容,正是古羌人一支遷徙到岷江上游定居前后,與當地的其他部落進行斗爭,融合而形成單一的羌民族的歷史。當然,它所敘述的事件并非史實,因為在那遙遠的年代“民族的歷史還只是傳說,它對世界所抱的概念還是宗教的概念,而它的精力和朝氣勃勃的活動只呈現在英雄的業績中”(《別林斯基論文學》)。
《羌戈大戰》的形成與發展與羌族原始宗教的觀念非常密切。羌、戈兩族發生戰爭,其勝負取決于對諸神的崇拜是否虔誠,羌人敬天神,天神授羌人以白石,因而勝利。這是羌族原始宗教意識的反映。宗教是現實世界虛幻的、顛倒的反映。古羌人對日月星辰、風雨雷電等現象無法理解,因而產生了萬物有靈的觀念和自然崇拜。羌族最崇拜的神有五個,即天神(莫伯呀)、地神(樹卜)、山神(拆格西)、山神娘娘(西)、關圣帝君(西窩)。這些神全無塑像,也沒有什么神位,只是在每家屋子最上屋的房背的圍墻上立五塊白石(乳白色的石英石)代表五神。這五塊白石要放在屋背上或山頂神林中。屋頂的白石是家祭的地方,神林是全寨公祭的場所。在這些被稱為“阿渥爾”的白石中,地位最高最神圣的是天神。羌族相信天神能夠禳除災難,化險為夷,主宰萬物。羌族把本民族的最高保護神置于屋頂正中的最高處。這些乳白色的石英石成為神祇的象征。這就形成了石羌族的原始崇拜形式——白石崇拜。白石崇拜的內容非常豐富,含有自然崇拜、祖先崇拜等內容。它們錯綜復雜地交織在一起,構成羌族原始宗教的有機整體,因而供奉白石和祭天就成為羌人的傳統習俗。
在《羌戈大戰》里,阿巴白茍是一位民族英雄。在羌民族處于危難的時刻,他挺身而出,率眾遷徙,在與戈基人發生爭執時,他義無反顧,英勇殺敵,抵御侵略。在羌人轉危為安后,他又率眾人重建家園。贏得了羌族的繁榮昌盛。在人類的大家庭中,每一個民族“各個起著上天賦予它的特殊的作用,把自己的一份貢獻加到自我完成方面的共同寶庫中去;換句話說,每一個民族都表現了人類生活的某一方面”(《別林斯基選集》第一卷)。正因為“一個民族是通過自己的生活來表現人類,對人類越是發生強烈的影響,它的文學就符合一般文學的意義,它就越崇高,越是重要”(《別林斯基選集》第三卷),《羌戈大戰》中的人物形象表現了羌民族在歷史遷徙的關鍵時刻的崛起向上、朝氣勃勃的民族精神和不畏艱險、吃苦耐勞的民族素質。
在藝術上這則神話傳說充滿積極的浪漫主義精神。出現了天女木已拋下三塊白石變作三座雪山,才為羌兵解圍的情節。當羌、戈兩族激戰時,天神木比塔給羌人以白石,給戈基人以白雪塊,再授羌人以藤條,給戈基人以麻桿。這里出現的天女、天神都是羌族先民幻化的形象。在這里,自然力被神化了。天女、天神的形象突破了原來的形態而變成藝術的形象,這是一種了不起的藝術創造。古羌族先民把自然力神化,進而發展為把人神化,人與自然的斗爭和人與人的斗爭巧妙揉和,構成宏偉壯麗、奇妙風趣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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