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雅各布·幼年摩西》經典詩文賞析

幼年摩西，在這胡椒瓶里，

——這是一座塔，帶著牙城的屋頂——

思念著上帝，念著祈禱辭，

在燈心草中間他全活不成。

幼年耶穌，麥秸是他的云朵，

那要暖和得多也要漂亮得多;

他有麥秸而沒有地方住宿。

幼年摩西，受著占星術士的教育，

卻和魔法鬧了別扭，

當別的孩子的房子都漂走，

他的房子是意大利的天空。

匈牙利的驃騎兵，穿著黑色的斗篷，

在我的波形小船上吹著長號，

把長號吹響，為耶穌的光榮!

為他編一個光環， 用你的羽毛。

(羅洛 譯)

讀慣了浪漫派、現實派、象征派等常見流派的詩歌，初讀法國立體派詩人馬克斯·雅各布的詩《幼年摩西》，讓人不免瞠目結舌，不知所云。詩人喜愛的主題是：著魔的靈感，基督教的神秘斗爭以及宗教的慰藉。詩人充滿立體情感的詩情，加上如立體派繪畫大師那樣舉著靈感的畫筆在神秘的畫布上胡涂亂抹， 都給這首現代宗教詩有意無意地披上了一層厚厚的神秘面紗。《幼年摩西》便成了“神秘摩西”。

細細品味， 不難發現一點點易懂的地方。 全詩在細聲細語地把一個含有魔法的宗教故事娓娓道來。盡管它無法給人留下敘事詩留給讀者的那種情節和詩意， 但是詩的神秘色彩卻留下了余韻濃醇的朦朦朧朧的抒情旨趣。 詩人正是想借助模糊的感覺， 模糊的語言、 意象， 變幻不定的詩思的如魔神力， 體現出包含宗教意味的詩的神秘精神， 去尋覓或喚醒蘊藏在人的天性和宗教本質之中的被遺忘了的真理。

立體派詩人推崇用語言作為聯想符號的功能， 創造出一個又一個似暗非暗、 似明非明的立體詩境、立體詩情乃至立體的客觀畫面， 猶如幻景蒙太奇的斷面剪影， 給人以強烈的立體感和運動感。 詩中立體感的單個意象很多： 胡椒瓶、 塔、牙城的屋頂、 燈心草中間、 云朵、天空、 波形小船、 光環。 其中有三組相似的立體意象： 胡椒瓶、 塔;燈心草空間、 天空; 云朵、 波形小船。 大小相生， 其意自出。 給人動感的有： 漂走的房子、 思念、 鬧、穿、 吹等事物動作。 若把詩的其它成分去掉， 單單是將這些互不相聯的意象和動作用一條似有非有的詩的神思連貫起來， 就可以形成情節跳躍性極大、 詩意卻比較完整的立體敘事詩。 全詩的三個排比詩節是三個立體畫面和三組立體情感。“幼年摩西， 在這胡椒瓶里， ”虔誠地信奉宗教。 后來， “卻和魔法鬧了別扭”，反映出基督教與神秘之間的斗爭。 “幼年耶穌”一節， 既歌頌了耶穌， 又不無揶揄意味。 最后一節“匈牙利的驃騎兵” 在波形小船上吹著長號， 編造花環， 歌頌了宗教圣徒的殉道精神， 在全詩的朦朧之中流露出一點熹微的晨光。詩人是冷靜的哲人， 在深邃的幽思中靜觀默想， 讓暗淡的詩的微光照進了那綴滿詩情露珠的宗教的玻璃窗扉，立體的玲瓏露珠滴落， 便誕生了《幼年摩西》。

詩中幾組意象奇特， 給全詩增色不少。 胡椒瓶——塔， 屋頂; 房子——意大利的天空以及單個意象“匈牙利的驃騎兵”。弄清楚這些意象的深刻涵義， 有助于理解全詩。第一組意象中的東方式建筑中的塔和西方哥特式建筑中的尖尖的屋頂，既給了讀者立體感， 更表現出幼年摩西的大無畏的沖天精神， 甚至還暗示出東西方宗教的合流， 因為兩者都可以是宗教的象征體。 “他的房子是意大利的天空”， 意大利的天空一向以陽光燦爛、 風光旖旎而著稱， 顯示出摩西的胸懷如意大利的天空一樣廣闊無垠。 “匈牙利的驃騎兵”， 再次體現出如塔一般直沖云霄的驍勇形象。 由此可見， 詩人是把摩西當作英雄歌頌的。

宗教從詩歌的起源開始一直是創作中的一大主題。 現代詩人馬克斯·雅各布讓立體派詩歌擁抱了這個神圣的母題，寫出了《幼年摩西》，寫法新奇，不得不承認是一次大膽冒險而又成功了的嘗試，詩雖然短小，作為詩人的代表作，是很有份量的。

(王 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