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艾呂雅《我們倆》愛情詩鑒賞
〔法國〕 艾呂雅
手挽著手就我們倆
無論在哪也感覺是回到了家
天色漆黑樹影憧憧
在屋里在爐火旁
陽光炎熱街頭空蕩蕩
人群向我們投來不解的目光
身邊的人理智或者瘋狂
與孩子或大人相依傍
愛情絲毫不神秘
我們倆就是明證
相愛的人總感覺是回到了家
(李清安 譯)
人人都想有個家,人人都想擁有一片屬于自己的小天地,人人都想有個溫暖的港灣。但人們還有個最深的渴望,便是給靈魂找個家,讓靈魂擁有一個寧和的港灣。
艾呂雅的《我們倆》便是告訴人們,靈魂的家園在哪里,心靈泊在何處才享受到寧和與安定。“手挽著手就我們倆/無論在哪也感覺是回了家”。愛,兩個人彼此摯深地相愛,靈魂便有了歸宿,心靈便不再飄泊。在人生的旅路上,就兩個人,只要手挽著手,彼此挽住一份關愛,挽住一份扶持,挽住一份實實在在的依托,便不論走在天涯,或是屐履海角,都會感到心的寧和,靈的慰藉,都仿佛在家里一樣。這一句以“家”為喻,形象而貼近地傳達出愛情給人的那種溫馨、寧和、慰藉的感覺。接這一句總括之語后,詩人列舉出人生旅途中的種種歷境,人可能面對的種種世態情形,進一步闡示意旨。“天色漆黑樹影憧憧”,這是一種陰森可怖的氛圍,象征了人生就如自然一樣,不可能是空中總掛一輪艷陽。太陽總有落山的時候,夜晚也不會都有月亮那一朵金色的花瓣伴你徜徉。而人處在厄運圍困的時日,擁有一份愛和沒有愛的心靈會全然不同,沒有愛的心靈就如樹影憧憧的暗黑之夜,冷森森的無一絲溫暖,無一絲安慰,相反,被愛接納撫慰的心靈,則如英國著名詩人勞倫斯所言:“心中一小片靜靜的內核,像一朵紫羅蘭的眼睛”,可以化育出無限的溫婉,光明。“在屋子里在爐火旁”,這是一種溫暖但不免孤寞的氛圍,遠離了人群,回鎖小屋,漫漫長夜,一點爐火,這時多么需要一段故事或是一首夜半的歌。相愛,便正是一段冬天里的童話,鼓蕩著爐中火焰。正是一支小夜曲,縮短著深長的暗夜。溫暖有愛的家,不會讓人覺得長夜難熬的。“陽光炎熱街頭空蕩蕩”,這是一種熱灼,苦悶孤獨的氛圍。而置身于這迫人的苦悶中,只要擁有了愛,便會有一縷情愫的風劃破日光的炎熱瀉下一道道涼爽,浸澤靈府,催開心春的綠韻,不會再覺得心街空空蕩蕩。“人群向我們投來不解的目光”,這是一種不被人理解,或摻雜了誤解毀謗的氛圍,是置身于泛泛人群里的孤獨。誤解的目光有時可以宰割人的靈魂,窒息人的靈魂。可是一旦擁有了一份“手挽著手”的愛,便不在乎別人的目光了,愛是一道溫暖的屋檐,可以遮擋住世俗的風風雨雨。“身邊的人理智或者瘋狂”,這是一種難于相處,缺乏合諧的氛圍。太理智者懷若抱冰,用冷冷的鼻子譏刺火熱的戀情;喪失理智者則用瘋狂的辱罵糟踏著純情。可是如果兩個人“手挽著手”,心屋便會樹起一道圍墻,耳朵聽不到“理智”者的譏刺和“瘋狂”者的羞辱。假惺惺的倡德倡道者在真正相愛者的面前是無能為力的。“與孩子或大人相依傍”,這是一種合諧的氛圍,人一旦擁有一份愛,心便浸潤在一種充實、喜悅、愉快的情緒中,那么不管和什么人相處,不管和誰在一起,都會因這份心理的愉悅造成一種溫婉的合諧。“愛情絲毫不神秘/我們倆就是明證/相愛的人總感覺是回到了家”。以上列舉種種人生情境之后,呼應前文,迭詠復唱,強調愛情是為心靈所設的棲息之地,因而“總感覺是回到了家”,就這么簡單,一點不神秘。這首詩是體嘗到愛的人的現身抒述,是心靈不再飄泊者的暢美之聲。這是抽取了所有相愛者的通感體味,所以對愛的感覺捕捉得準確至絕。
詩的風格親切素樸,詩中一再出現“我們倆”,讀來仿佛有一雙相愛的男女,手挽著手,掬著滿足、幸福,快慰的笑意站在面前,婉婉道來:“相愛的人總感覺是回到了家”,“我們倆就是明證”,使人不得不為這兩人親歷的感覺所打動,所感染。這種素樸之風產生一種吸攝人的魅力。然而,此詩素樸而不平俗,在娓娓道來之中,卻又意象貫穿,一句一句鋪列象征、暗喻,寓抽象于形象,使人在一個一個立體鏡頭中玩味其中或陰冷、或孤獨、或苦悶、或空虛、或不合諧、或合諧的種種氛圍。值得說明的是這種種意象排列,初讀有支離破碎之感,東一句,西一句;天上一句,地下一句;冷一句,暖一句的,中間夾有大塊空白,顯得斷斷續續,無邏輯關系,可是恰恰是這種表象上的殘缺零碎,才適意地表達了意緒的復雜、跳躍,在跳躍中卻不離愛的“感覺是回到了家”這一中心意旨。這種表達方式,使詩人沿循潛意識軌跡自由舒展地講求張力,追求彈性。語言也是素樸平實之中藏了靈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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