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海涅《你像是一個花朵》愛情詩鑒賞

〔德國〕 海涅

你像是一個花朵，

這樣可愛、純凈、美麗;

我看著你，一縷憂思

就潛入我的心里。

我覺得好像應該

把手按住你的頭頂，

祈求神永久保佑你

這樣可愛、美麗、純凈。

(馮至 譯)

1823年5月，海涅離開柏林前往漢堡，這時他舊日的戀人——堂妹阿瑪麗已經嫁人，但他依舊受到舊日戀情的精神折磨，與此同時他心中又燃起對阿瑪麗的妹妹臺萊賽的熱情，并為她寫了一些詩篇，《你像是一個花朵》是其中最著名的一篇，據說已被譜成二百多種曲子，深為人們所熱愛和傳唱。

當時的臺萊賽還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長得很是美麗動人，在詩人筆下，她有一雙明亮有神的大眼睛：“你這大眼睛的姑娘”，“你那紫羅蘭的明眸”，“這可愛的碧色之謎”，“美目盼分的姑娘”;又長著一個口若含丹的小嘴：“紅櫻桃口的姑娘”，還有一雙白皙好看的纖手：“我要把你潔白的素手，掩壓住我的嘴唇”，“讓你那潔白的素手，沾滿了我的淚痕”。舊日的愛情傷口還未愈合，心中又萌動新的愛欲，詩人在詩中曾反復表達過對臺萊賽這個少女的傾心與愛慕：“我永遠不會將你遺忘”，“我腦中從來沒有想過：我還會再去愛上別人。”不幸的是，這第二次的情場上陣，又第二次地敗下陣來，日后詩人曾以解嘲的口吻寫道：“我就是這樣一個愚人，/我又進行得毫無成績;/太陽、月亮和星辰大笑，/我也跟著大笑——就此完結。”

這首《你像是一個花朵》，寫作時間不詳，發表在1825年。從內容上看，這首詩不像是寫在詩人初識臺萊賽之時，也不像是寫在兩人相識很深之后，而是寫在認識臺萊賽不久，但在詩人心目中已經形成美好的印象時。詩人對心目中情人形象的描繪，以及自我感情的抒發既沒有一見鐘情時的激動，也缺乏熱戀時的熱烈，這也許是詩人的愛情體驗處在某一階段所表現出來的特點。

在漢堡富有的伯父家里，詩人眼前出現了一個妙齡少女。這少女他過去也許見過，也許從未見過。但不管見與未見，這少女都給他一種全新的印象、全新的感覺，她是那樣天真無邪，嬌美動人。一時間，詩人還來不及仔細打量，深入觀察，像前面引用過的那些詩句那樣，對這個美麗的形象作出真實具體的描繪，進而指出她身上每個局部所具有的美點。現在映在詩人感覺屏幕上的只是一個總的、全體輪廓的、細部不夠分明的，但卻是令人十分矚目，十分美麗動人的形象。詩人極想尋找一個比喻表達他對這個少女總體的美好印象，他找到了“花朵”這個比喻。歌德說過第一個把女人比作花朵的人是個天才，第二個把女人比作花朵的人則是個蠢材。海涅自然不是第一個用花朵比喻女人的天才，但是他用這個并不新鮮的比喻從總體上形容這個少女的美好形象卻以獨特的角度，表現了他的詩才。他賦予這個比喻本身三種品質“可愛”、純凈、美麗”，準確地概括了他對這個少女的愛情體驗。臺萊賽像一朵蓓蕾初綻的鮮花，美麗可愛，詩人不愿意看到她失去或遭遇不幸，正像不愿意看到鮮花凋謝或遭到風吹雨打一樣，正是由于這種愛意，詩人的心河才漾起“一縷憂思”。怎樣才能讓這只初放的花朵永葆它“可愛、美麗、純凈”的品質，解除詩人心中的憂思呢?詩人要用手“按住你的頭頂”，祈求神的永久保佑。在這里，詩人通過祈求神佑，對自己心目中花朵一般的少女獻上了衷心的祝愿和傾慕。

這首愛情短詩，只有兩節八行，全詩像民歌一樣，感情真實自然，表達簡潔明快，沒有任何矯飾多余之筆。第一節包括兩個感情層次：對少女的美好印象，對少女的愛惜;第二節只有一個感情層次：詩人的希望和美好祝愿。三個感情層次銜接緊密，流暢自然，又給人留下品味咀嚼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