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懷（其一）》譯文|注釋|大意|賞析

夜中①不能寐，起坐彈鳴琴。

薄帷鑒②明月，清風(fēng)吹我襟。

孤鴻號外野，翔鳥③鳴北林④。

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

【注釋】

《詠懷》是一組抒發(fā)情懷，寄托抱負的詩歌，共82首，此處所選為第一首，阮籍作。阮籍，字嗣宗，三國魏詩人、文學(xué)家，“竹林七賢”之一。

①夜中：中夜、半夜。

②鑒：照。

③翔鳥：飛翔盤旋著的鳥。

④北林：出自《詩經(jīng)·秦風(fēng)·晨風(fēng)》：“鴥（yù）彼晨風(fēng)，郁彼北林。未見君子，憂心欽欽。如何如何，忘我實多！”后人以“北林”表示憂傷。

【大意】

深夜難眠，起坐彈琴。

單薄的幃帳照出一輪明月，清風(fēng)吹拂著我的衣襟。

孤鴻在野外悲號，翔鳥在北林驚鳴。

徘徊逡巡，能見到什么呢？不過是獨自傷心罷了。

【賞析】

憂愁的人很多，失眠的人也不少，因而，總是有一些因憂愁而失眠的人在歷史的記憶中留下痕跡。王粲夜不能寐，起而彈琴，抒發(fā)自己的憂思；阮籍夜不能寐，起而彈琴，也是為了排遣憂思。同樣的夜不能寐，同樣的彈琴，憂愁卻各有不同。王粲的憂思因懷鄉(xiāng)而起，阮籍的憂思來源于險惡的政治環(huán)境。

魏晉之交是一個黑暗時代，士人憂讒畏禍，“憂生之嗟”因此而生。有憂卻無力改變，甚至不能表露，所以他隱居，他寫詩，他“猖狂”……只為表達心中的憂思。

又是一個失眠的深夜，清澈如水的月光照在薄薄的帳幔上，起身在月光下徘徊，帶有幾分涼意的清風(fēng)吹拂在衣襟上，凄清的感覺再次讓他憂愁起來。伴著如水的月光，有孤鴻在野外哀號，盤旋的飛鳥在北林上悲鳴。

開心的人看不到世間的悲傷，傷心的人看到的只有悲涼。

矛盾、焦慮、苦悶充斥心間，人生是如此的孤獨、悲涼?，F(xiàn)實的無法解脫，讓他只有在理想中向往一個自由之鄉(xiāng)，那是他精神得以自由馳騁、擺脫世俗束縛的一片遼闊天地。無奈的是，在這片遼闊的天地中，所有的景色仍然帶著悲涼的痕跡。

【拓展】

阮籍《詠懷》第三十二首，把人生的悲哀挖掘得更全面更深入，全詩如下：

朝陽不再盛，白日忽西幽。

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

人生若塵露，天道邈悠悠。

齊景升丘山，涕泗紛交流。

孔圣臨長川，惜逝忽若浮。

去者余不及，來者吾不留。

愿登太華山，上與松子游。

漁父知世患，乘流泛輕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