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云芳作品

紅薯小販的小女兒

她騎在冬天的樹上

樹骨頭上長出了娃娃臉

這枚吐氣的紅葉子

嘴巴貼近圓形的傷疤

她說，聲音再小些

就能把想說的話傳給城市里的爸爸

她的爸爸多么富有啊

在城市的街頭

擁有全世界最暖的火爐

那些紅薯都在里邊睡覺

爸爸手里的紅薯多么香甜啊

只需要一點點

就能喂飽小女兒手上凍裂的口子

選自微信公眾號“石竹風詩刊”2016年7月

爛漫

多年前，她逃跑時

去丈夫的墳頭燒了紙

紙的黃牢牢咬住一旁的金針菇

讓她忍不住哭

在這座只有一戶人家的高山里

她是女王，也是女仆

她不愿站在最高處和最低處

只能逃走

為此，她折過腿，也被親人看押過

但還是走了，留下年邁的公婆、三個兒女

幾間窯洞和一座新墳

多年來，她藏于外地的某個大村莊

生下小兒子、喂豬、種地

裝作若無其事

然而，每到春天

那座山里的花朵總跑到她的指尖搖晃

她只能讓它們流放到布上

又輾轉送還回山上

給她的女兒做嫁妝，還捎來話

就算老死，也不會再回來

她女兒跪下去

對著金針菇喊母親

好像她正在花蕊里念經

選自《詩選刊》2016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