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邊塞詩?邊塞詩大抵指的是寫到邊塞風光、軍民生活和戰爭的詩,其中應包括送人赴邊詩,還有反映后方對邊塞問題關心和思念邊防戰士的詩,其內容是比較廣泛的。“邊塞”的地域范圍,主要是從東北到西北沿長城和絲綢之路展開的地帶,因為秦漢隋唐的邊塞戰爭大多發生在這里。另外,安史之亂后,唐西南的劍南道地區,常受到吐蕃、南詔的侵擾,也成為新的“邊塞”。
邊塞詩不始于唐代。《詩·小雅·采薇》:“靡室靡家,玁狁之故。”詩寫士卒的戍邊生活,玁狁即秦漢時的匈奴,這大概就是最早的邊塞詩了。漢樂府中有一些寫戰爭的詩,如《戰城南》,但所寫的戰爭未必是邊塞戰爭。北朝民歌《敕勒歌》:“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這大概是最早歌唱邊塞風光的詩。魏晉南北朝文人,零零星星寫過一些邊塞詩,如左延年《從軍行》,鮑照《代出自薊北門行》《代陳思王白馬篇》,劉孝標《出塞》,還有南朝多個文人如沈約、吳均、江淹等寫的《從軍行》等。其中鮑照的詩寫得較好,如《薊北門行》有“疾風沖塞起,沙礫自飄揚。馬毛縮如猬,角弓不可張”的句子,想象新奇。而其他多數的詩,大都浮泛抽象,缺乏真切感,因為南朝文人都生活于江南地區,并沒有親歷邊塞,寫景寫情多根據間接材料虛擬懸想,模擬的跡象很明顯,如上面說的沈約等的《從軍行》,就是如此。由于作品零散,佳作少,故唐以前的邊塞詩,尚不足以在文學史上形成一個專門的題材類型。
應該說,在初唐時期,邊塞詩作為一個專門的題材類型,已經可以成立。唐代邊塞詩是在唐代版圖空前擴大,唐帝國在邊地展開頻繁的軍事、政治、經濟、文化、外交等活動的基礎上產生的。唐王朝統一全國之初,邊患嚴重,東突厥頡利可汗連年率兵入寇,唐高祖李淵曾想遷都以避其鋒芒,被李世民勸阻。唐太宗即位后,于公元630年大破東突厥,捕獲頡利,唐的聲威大振;后又向西進軍,取得西域天山南路各國,并在唐高宗時消滅西突厥。那時候,境外各國紛紛來附,唐的疆域空前擴大。當時,由于軍事、政治、外交等各種活動的需要,不少文人奔赴邊地,從而寫出了若干邊塞詩。僅就詩人而言,貞觀詩壇的盟主唐太宗李世民,曾親自率兵征高麗,又曾至靈州(今寧夏靈武西南)會鐵勒諸部使臣,寫下了《遼東山夜臨秋》等邊塞詩。“以文章進”的貞觀重臣兼詩人楊師道、岑文本、許敬宗、褚遂良,都曾隨從太宗征高麗;貞觀詩人陳子良曾游塞北,作《于塞北春日思歸》詩;“有文辭”的高宗朝宰相來濟貶為庭州(治所在今新疆吉木薩爾北)刺史,突厥來犯,他領兵抗擊,歿于陣中。高宗、武后時期活躍于文壇的“四杰”中,盧照鄰嘗出使河西,駱賓王曾從軍北庭,各有邊塞詩十余首傳世。武后、中宗朝以詩名世的“文章四友”中,李嶠嘗出使朔方筑六州城,有《奉使筑朔方六州城率爾而作》詩;蘇味道曾隨定襄道行軍大總管裴行儉征突厥,任管記,寫下邊塞詩《單于川對雨二首》;崔融曾隨梁王武三思征契丹,任掌書記,今存有邊塞詩五首;杜審言也曾因公事到過邊城嵐州(今山西嵐縣北),其《行經嵐州》云:“自驚牽遠役,艱險促征鞍。”略晚于“四友”、在當時詩名籍甚的宋之問,曾出使河東天兵軍,有《使往天兵軍約與陳子昂新鄉為期及還而不相遇》詩;提倡風骨和興寄、對唐詩發展有重大影響的詩人陳子昂,曾兩度從軍,親臨沙場,留下邊塞詩二十余首,其成就為初唐寫邊塞詩者之冠;詩篇多為時人諷誦的喬知之,曾隨將軍劉敬同北征同羅、仆固,為監軍,今存邊塞詩五首;因七古名作《古劍篇》受到武后賞識而蜚聲詩壇的郭震,累任邊帥,有《塞上》詩傳世;“少以文辭知名”的珠英學士崔湜曾從軍,其《塞垣行》:“昔我事論詩,未嘗怠經籍。一朝棄筆硯,十載操矛戟。”《早春邊城懷歸》云:“大漠羽書飛,長城未解圍。……歲盡仍為客,春還尚未歸。”珠英學士王無競曾使邊,有《北使長城》及《滅胡》詩。徐堅、張說、李邕在初唐時也各有入幕的經歷:徐堅釋褐“汾州參軍事,部送邊糈,至于定襄,軍使王本立素重公才,署為管記”(張九齡《徐堅神道碑》);張說武后時從清邊軍總管王孝杰討契丹,為管記(《通鑒》卷二〇六);李邕長安四年(公元704年)入靈武道行軍大總管姚崇幕,為判官(蘇颋《命姚崇等北伐制》)。以上所舉,皆當時之名家,至于出塞的一般詩人、文士,自然更多,只是由于史料缺乏,難以一一考出罷了。可以說,文人出塞,對于初唐邊塞詩的發展以及唐代詩風的變革,都具有推動的作用。我們知道,初唐詩壇受齊梁浮艷詩風的影響較深,而當時的邊塞詩,則較多地繼承了北朝民歌,乃至建安詩歌的作風,往往顯得雄渾而剛健,所以我們說,初唐邊塞詩的創作,對唐代詩風的變革,具有推動的作用。但是,初唐的邊塞詩,無論從數量還是質量方面來看,都還沒有進入唐代邊塞詩創作的高潮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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