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詞·菩薩蠻
朔風吹散三更雪,倩魂猶戀桃花月。夢好莫催醒,由他好處行。無端聽畫角,枕畔紅冰薄。塞馬一聲嘶,殘星拂大旗。
詞譯
你領略過這里,獵獵作響的風,皚皚的雪,悵寥的十月。但你的夢,是一塊三生石。
石上刻著桃花、月光和愛人的名字,情定三生。畫角聲響時,桃花花瓣,紛紛揚揚地飄落。你以淚水作字,鐫刻在思念的臉龐,把寂寞的枕頭染紅。
推開都門,你聽見漢馬嘶風,邊鴻叫月。浩瀚的星空,憂郁而蒼茫。
評析
此闋詞情景交融,形神結合,展示出一幅深秋初冬邊塞生活的壯美圖景,那凄緊的朔風吹不散征人的思家之念,塞外苦寒、風雪之夜與入夢歸家、閨中旖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奈何畫角一聲、塞馬長嘶終于帶走夢境,征人又再次面對冰冷的邊塞清晨,纏綿中透著悲涼寂寞,格調分外凄清。
上闋由景入情,而荒景映襯凄情,強烈對比中動人神魄。“朔風吹散三更雪,倩魂猶戀桃花月。”詞一開篇即以比興的手法,寫極自己對愛人的強烈思念之情。強勁的朔風吹散了三更雪,卻吹不散自己對愛人思慕眷戀的繾綣之情。這里比興手法的運用極大地強化了詞作的藝術感染力。“夢好莫催醒”說明詞人夢得以圓,他的夢魂回到了春光明媚、其樂融融的溫柔之家,因為是極其甜美,所以詞人囑咐不要催他醒來,“由他好處行”。
下闋亦是寫夢,但不再是寫“好夢留人睡”,而是寫征夫在塞上被畫角驚醒,夢中因思念而落淚,醒來枕邊淚已如冰,這時候又聽見帳外塞馬長嘶,走出去,只看見軍旗在夜風中獵獵作響,而天空星光已寥,留在大旗上的只有一點殘輝,展眼望去,塞上天地清空蒼茫。與上闋相較,下闋不但視角由小轉大,更把讀者的視覺、聽覺間隔調動,“畫角”“馬嘶”與化冰的情淚、伴旗的殘星,交織成一幅聲色紛呈的畫面,讓讀者領受到一股悲愴無依的愁緒、一種蒼茫闊大的意境,藝術上已臻極高境地。
納蘭性德的這類詞,在邊塞詩詞由南宋的流于粗疏直至湮滅之后,一新世人耳目。更重要的是,這種情懷已滲入他的思想,使他不少詞在婉約之中都顯出豪放,不但內容敢于涉及生活許多方面,而且常常筆法奇崛,不受拘束,一反傳統。如多首《金縷曲》,通篇作情語,讓感情充分奔瀉。所有這些,都給婉約詞注入了新鮮氣息,開拓了婉約詞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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